18 Oct 2011

上善若水

<上善若水>

周四,午夜一时。沙发上,白花猫慵懒地摆动着它那雪白的尾巴,等着浴室里的主人。游子城炎熱的夜晚,白花貓冷不防打了个呵欠,伸出利爪轻刮着主人新买的日式沙发。连日来得不到主人的娇宠,它显得极不耐烦。

若水从浴室走出朝白花猫步行。揉着湿嗒嗒的头发,边俯身轻轻地顺着猫儿的毛发。这一人一猫,互相依偎着彼此。若水连续几晚加班,回到家之际已是夜阑人静之时。她禁不住为自己是个自由身感到庆幸。身边的女友们不时抱怨。生活已经够累人,照顾自己的生活却同时还要照顾另一半的身心。以为只要找到一个依靠就可安享无忧做个小女人?现实终究还是现实。这群小女子羡慕她年方三四却早已打下了牢稳的事业基础,典型的女强人足以养活自己之余,还是个绑不住脚的小鸟,拿个年假独自背包旅行,一个人逍遥快活。

然而,只有她自个儿清楚这些年来她为何只身一人,为何她愿意在工作上付出比别人更多倍的努力来换取今天的成就与地位,却从不涉足于情爱之网。妈妈过去所受之苦,在若水童年时期就深深地植入她的脑海。

沙发上,若水的眼皮渐渐下垂。白花猫将头轻轻地倚在若水的小腿上,把身子钻入若水的小腿里,沉沉地睡去了。

半响,若水被手机铃声给惊醒。凌晨四点。来电显示,是妈妈。若水赶紧按下通话键。

“若水,你爸他得了末期鼻咽癌。他想见你。”

“是吗?嗯。”

“你方便回怡保一趟吗?你爸想见你。”

“妈,家我一定会回,但却是回我们的家,不是那种人的家。你不记得了?他从来没有给过我们家。我周末会回家一趟,你记得在家等我,别忙着免费给人顾小孩呢!”

“若水,你爸他快不行了。医生说他可能熬不过这几天,你还是回来一趟吧!”

“妈,我周末回去陪你喝早茶,明天要早起,周末见哦,掰掰!”

“若水… …!若!”

白花猫似乎看出主人的不安,用它毛茸茸的身躯轻抚着若水。

若水不会忘记,在政府廉价组屋所遭受的侮辱与苦不堪言的日子。劳动十几小时回来的矿工,三五人说着客家腔调的广东话成天在她放学路过楼下荣福当铺的五脚基前调戏她。街边一行卖柚子的妇女,对她的冷嘲热讽,好几次令她掩脸拔腿就跑。

他说要与妈妈共同组织美好的家庭,没有宴请宾客,更没有正式注册。他给她的理由是,等他事业有成,他希望给她一个完美的婚礼。妈妈哪在乎这些,她要的是一个平凡快乐的家。外公一直劝诫女儿与这男的断绝来往,连名分也给不了的男人,外公实在忧心忡忡。当然,后来断绝的是外公和妈妈的父女关系。

若水六岁那年,那女人找上门。若水才知道自己的家是破碎不堪的。天晓得这男人是如何瞒骗了妻子这么多年和另一个女人在外头组织一个家的。后来想想,若水还是找到了破绽。他一星期只在家那两三天,小时候若水常因为爸爸不在,晚上闹着找爸爸。

当初铁了心要和他在一起,没想到成为破坏别人家的第三者,妈妈受到莫大的打击。那几年,那女人三天两头闹上门像个泼妇又吵又闹,在走廊上大骂妈妈是狐狸精,说若水是这狐狸精勾引别人老公生下的野种,捧着一盆鸡血就洒在铁栅外。脸上的红斑及身上多处瘀青,任凭妈妈如何遮掩也逃不了若水的一双眼。

他从没出现过。

天天借酒消愁,半夜拍门向妈妈要钱还赊下的酒账。好几次在夜里发现妈妈躲起来拭擦眼泪。妈妈對于一手破坏了别人美满幸福的家庭,耿耿于怀。若水恨这男人,毁了妈妈的幸福,毁了他们的家,更毁了她。

手机荧幕传来简讯。

若水,不想见那就别见吧,只要你快乐就好。妈

若水紧紧抱着白花猫。这是妈妈送给她作伴的入伙礼物。

上善若水。若水,是妈妈取的。这么多年来,妈妈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尽可能让若水快乐成长,做个善良、无忧的人。若水當然爱妈妈。但这些年,妈妈从来没有放开怀地笑过,她心里的惆怅,被她的鬓发给出卖了。

妈,周末等我回家,我陪你去医院一趟。


——第11屆南大微型小說第三名

1 comment:

五月二號或二月五號

  1. 我的豬隊友說喜歡看我的部落格。(其實我不知道這裏還有人)沒有更新部落格的時候,其實都在寫札記,手寫,一筆一筆寫,手寫心。今天有個A發了一封簡訊,大略是說,自己又跌入了憂鬱谷底,這陣子會躲起來,下刪許多把自己說得很糟糕的話,五十字。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也就誠實地說:「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