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之前一刻。
雙眼朦朦朧朧中被乾淨得沒有一點雜念的白與藍,最不被驚擾的顏色喚醒。白白的欄杆,白白的地磚,白白的一圈又一圈天使環落在花盆上——白白的雪與水在屋簷之下恆久進行單一動作,滴出一道分割線。
橡樹。
樹梢竟開出來了白色的花。一團一球一小朵。這些可愛的白色的花,在一段時間之內突然迅速地從空中墜落到地面上的白色雪丘裏,我的眼睛無需對焦準確也能收穫樹梢之間穿透陽光粉嫩篩落的銀白的粉,顆粒分明,縱橫面的視覺觸碰。
鄰居家。
大片的玻璃把東邊的雪山倒模在鏡面上,紋路清澈的斑點交錯的。(我可以繼續感受嗎⋯⋯?)(書寫,為什麼是由上至下,由左至右,由時間往前推移但只可能是單線式的紀錄呢⋯⋯?怎麼做到所有的觸感同步被轉換成文字呢?)
美麗的——
我被允許在札記本上的紙頁感受光的移動,物理世界裏的雲怎麼樣來去,冬日裏正午的陽光照射在地球上我落實的這個點上,所收集的熱的強弱變化,臉上的冰涼與灼熱,手在寫字時在紙面上移動的暗影(包含不被寫下來的此起彼落的融雪的聲音形態),筆尖懸掛最後一滴剛剛在腳邊雪片上寫字畫圖的融雪一顆。白白的院子波光粼粼,雲不動部分的她們也不動。一直一直閃閃發亮就對了。這種被注視著的溫暖與渴望,以一個生命的單位而言,創造與被創造。
我知道我的幸與不幸嗎?
有的時候是可以允許自己舒服的,對吧?美麗的。我無意抬頭竟看見藍天裏剛剛東升不久的一線月,大白天裏很淡很輕的慘白,只有輕輕一彎,被我看見了。(不斷聽見吧嗒吧嗒的融雪⋯⋯噗⋯⋯!⋯⋯噗!⋯⋯噗!)有的時候想發出邀請,讓人們進入我的感官世界看看這可愛的部分。多數時候忍了下來,跳躍至頭以上的小小距離,就順下了這股衝動。
轉過臉,謝謝房子的庇護。
這麼美麗的樣子。你相信嗎?再怎麼美麗都還是輕而易舉就被人們遺忘和忽視,處在這裏你以為足夠美麗了也還是有人覺得自己是不幸的,多少人在苦難裏,多少人在迷失裏,多少人只要有我的千萬分之一的幸就足夠活下去。美麗有的時候好像是一種罪,也是一種惡,在相對悲慘的角落。神(如果你此刻看著我),美麗的生命是血紅色的嗎?美麗的白色。我的哪一個我在寫,我的哪一個我在密集思考,我的哪一個我,活著?(我都還穿著睡衣呢!)
美麗的眼睛。
你要怎麼看見幸與不幸。
人何以非得被流放到對立面才看得見原貌,看得見所處之境已經是圓滿的,恰好的,只是等待和練習,每一獨特的個體與身俱來的創造的可能和能力。
一切和一切的自然發生,不必走出去才看得見,不必張開耳朵來聆聽,不必打開心,不必凌空在她們之上。
自然而然就知道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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