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Oct 2013

雨人

假裝把雨帶在身上。

這樣,隨時都可以在樹梢上跳舞。
只要轉個圈圈,
世界就會在腳尖下跳起來。
只要揮動手指頭,
雨點就會連接成通往世界盡頭的,路。

輕輕地呵氣。
水汽在玻璃鏡上拉開你的微笑。
我記得你曾在沾濕的裙擺下,
假裝世界都在之上,
你只是濕了腳尖,
輕輕地輕輕,踏在雲的邊邊,
等時間,慢慢慢慢,成為一條河。

時間流過你的腳踝。
一點一點撿起來,
我把時間都裝進了包包。
糖果屋的巫婆把漏了一地的時間,
裝進了篩子裡。

假裝把雨帶在身上。

把包包的釦子打開,
漏出的時間和我,
在樹梢上跳舞。

粉末

你就在我身後,貼著嬰兒版本的退熱貼,皺着眉頭睡去,病倒了的鐵人,成了討愛的孩子,汪汪地看着眼裡的女人,和她無動於衷的背影。彷彿要隔離這個感受。知道你在討愛,同時,知道自己此刻,給不了,我弱弱的同時,也像不知道何時會炸開的彈藥,只好自我隔離。多麼不願意想辦法,去解決自己。更不願意,去感受自己。彷彿任何一個觸碰,就脆了。

承載不了的,從來只有自己。

又下雨了



像孩子一樣,在雨中踢踏,搖擺,追逐。探出舌頭,伸出指尖,雨的遊戲。像雨一樣,在樹梢上跳舞。

13 Oct 2013

那秋


片片的思念凋落。
凋落的片片思念。
思念,片片凋落。

該如何讓你知道。

4 Oct 2013

小時光



把小馬尾紮起,輪廓扁平臉圓圓的,耳鬢飄然的髮絲,撩動臉頰,眼簾垂垂,似慵懶的風。把下頷壓得低低的,翹起的馬尾,拉緊了。

後來,越來越喜歡沉著的時光,呆若木雞的時間,啄米這樣,啄著日光的線條。太容易感到時光的流逝,所以再不去追光影。偶爾坐在書桌上,光從肌膚的一端,緩緩移動至身體的另一處,極其緩慢,而你依舊感知到溫度的遷移。

過渡

離開異國,踏出校園,至今,短短數月的日子,內在卻經歷了一輪又一輪的磨合,大大小小的感悟,看似虛無又真切無比。短暫一家人的密切相處;和草草,大嫂,大哥的生活從調適至接納後來的融合;尋覓工作的過程,外在和內在所經歷的考驗。

都是感悟。

你知道嗎?從前我是害怕的。自從認知自己天性軟弱,尤其對人對事的單純信任,知道自己是這樣的一個人,接納自己是這樣的人,從而不願扭曲自己的天性,任由自己就帶著全然的自己,去經歷,去體驗,去感受,心裡也有懼怕,怕自己一路的苦,怕自己堅持不住,保全不住。我是要保全自己的。就如你最不能理解的敏感和細膩,甚至脆弱,我也要一併保全。

還是會害怕的。

無知,如果無知到底,那也不是壞事。而人們說所說的,永遠也只是自己的事。只可能,是自己的事。生命的體驗和感悟,如果不是以個人感受他人,那是什麼呢?感受他人的同時,包括感受個人與他人之間的異同。異中求同,一則同化自己,二則同化他人。二者都不是我所願意的。而人心,真的就是軟軟的,覺知到每個生命的個體都全然是自己,本來是自然的事,但是人心真的是軟軟的,像我這樣的人,也許真的要到了後來,才覺知到這一點:每個生命的個體都全然是自己。

那些批判,否定的聲音,自然有其存在的軌跡。什麼時候開始,我帶著原來就存在的軟弱和懼怕,去經歷,去看,這些批判和否定的聲音。僅僅是輕輕晃動,卻仍然清晰地聽見發自內心響亮而巨大的聲音,關於保全自己的聲音。一旦在晃動中保全了自己,自然,也就能夠在晃動中,容許晃動的存在,輕輕搖擺,讓它經過,像風。

覺知,每個生命的個體都是全然存在的。然而自然是流動,也因為如此,想要堅定個人的意志,不自覺就會抵制他者和外來的力量。風吹草動,搖擺也就搖擺吧。

你在雨中走過,在地上走過;你身上有雨,你腳下有塵,而你不必是水,更不必化作土。去旋轉,去跳舞吧!

像風來過一樣。

1 Oct 2013

玩具

計劃不及變化。

常常安安定定規劃一個方向,做足一切準備,盡可能讓自己在當初的計劃之內循規蹈矩地前進。一旦事情有它自己的規律,而並非滿足我們的期待和設想,夢想和城堡都會幻滅,隨之倒塌。

氣在心頭還算正常的。氣不公平,氣命運的捉弄,氣一切和一切。於是,突然發現變化其實也在計劃之內,衹不過非我們預料的計劃。正如我們總是在引領自己前進。自覺自己的全然存在的話,真的,仿佛一切都爲了和前面的自己會合。

22 Sept 2013

週日練習曲


蛋糕準備脫模前,想起自己不會切蛋糕。

做好的蛋糕,若切得稀巴爛,不得體事小,心情壞了事大。請教雙兒,又上網搜尋資料,終於,一刀熱水一刀切,奇異果和蛋糕,完美合一地切好了。偶然發現,做蛋糕的過程中,美麗的自己。那麼小心翼翼,每一個步驟,每一個食譜的參考和對比,技巧的掌握,這些小小的蛋糕事,是啊,你要做蛋糕的話,你要,總會完美做好的。

後來發現,每一次做蛋糕的念頭,都源自他人。替朋友慶生,這一次,是嫂嫂的同事來家中拜訪,我自薦要效勞。每一次,蛋糕完成,第一口咬下的,也不是自己。直到他人吃了一口,滿意,讚美,那顆緊張兮兮的腦袋,才停止搖擺。也有不信任他人的滿意與讚美的時候啦,蠻常的。偶爾你可能不能理解,不就一個蛋糕,好吃和不好吃,經驗問題,實驗次數問題,等等問題,緊張什麼呢,起伏什麼呢?

花那麼長時間,準備一切,做一個蛋糕,一口,兩口,可能三口,你就可以解決了的,一小塊蛋糕。好吃,是兩個字。還可以,三個字。如果我做蛋糕的時間和心力,只換來幾個字的讚美或是無反應,如果,我是期待的,我會期待的,我應該會難過死吧。把期待收回來。我的期待,來自自己呢。小小的事,幾口,幾秒鐘的解決,嗯,那要叫機器做蛋糕給你吃。很殘忍噢,親愛的,做蛋糕給你吃,卻不允許自己有所期待,太殘忍了。於是,回來,回來看看自己的期待。

我是慧麗。我有我對自己的期待。
(於是,順便提醒自己,做蛋糕的練習,生活的練習,原來都來自自己的期待,是我要完美一個週日,是我要敞開自己的生命,去練習。不太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者的反應上,稍微回來,先練習自己。)

你不知道吧。

有一天,我親手做蛋糕給你,你不知道,這是我滿滿滿滿的愛。你更不可能知道的是,我滿滿滿滿的愛,鮮少滿溢,鮮少外露,鮮少外顯。也許和你有關,也許無。我所感到美麗的自己,來自於,偶然的這麼一次一天,我敞開自己,愛。

不過是一個蛋糕。卻是,一個蛋糕。

16 Sept 2013

再見好嗎,初秋



昨晚,窩在沙發上和和草草玩。突然發現了自己腳板上的死皮,破皮。像泡泡一樣小小的,一個圈,一個圈,一個圈。白白的邊,圍著小小的圈。粉嫩色的腳板,什麼時候多了小泡泡們?驚呆裏的是什麼呢。

開學了,都開學了吧。

彷彿還是昨天,在桂花香氣中甦醒的秋季早晨。絲雨夾著花香,冷風還在臉頰上,不願離去。不願離去的時候,心裡惦記著故鄉的每一件小事,遠去了才逐漸清晰的每一個人,每一幅畫,所有細微的情節,驟然在心間飄散,迴盪。

秋風來了,蟬睡了,我還醒著。

那些面對大大小小無數起落的小自己,大自己,想來,都是美麗的吧,唯獨當時總是沒有發現這般美麗,不耀眼地綻放着。每一次的遠離,仰望着心裏的家,以為一切都是為了尋找回家的路。一顆顆落下的小石子,轉瞬間,都成了小麵包。

繼續彈奏一個人的練習曲。

12 Sept 2013

一格時間過了嗎

人和事堆砌成的一格格的片段。

和過去某些片段,斷絕聯繫。假裝隱居在深林之中,什麽也都衹是過眼雲煙。假的。過眼雲煙,是假的。假的,也是假的。想念的部份,不敢恨的部份,你看秒針這樣,原地360度,站在地平線上轉一圈。以為轉回原地,還是原地。時針分針沒有時間跟你道別,你都不知道嗎?

一圈,兩圈,三圈。

光線透過簾幕在牆面上緩慢移動。一切都會過去的。是這樣。然後你看窗外,天空的雲厚重卻壓不下來,臉頰邊邊晃動的金黃發絲,幾根而已,抖動抖動,天又黑了。

11 Sept 2013

妙妙的人群

聽過木心。

知道木心,那是大學三年級,第一堂世界文學史課上,許志強教授說的故事。我喜歡許志強。你知道嗎?畢業前,最後一堂課結束,屋簷滴答滴漏雨,我傷心極了,想到再也沒法聽許志強說故事,我太難過了。他從身後冒出來,淺淺問安,激起了我要向老師表白的心。

你知道嗎?

我不太常向喜歡的老師表白。我的意思是,親口,告訴老師,我多麼喜歡上他的課,我如何如何受啟發,受觸動,為何總是偷偷在課堂中落淚。這些話,我想,我是第一次向老師說的吧(至少,我從來沒有告訴過琦旺和徐子)。深愛一個老師,除了欽佩,還有深深的被這個人的心,微微引起的漣漪。遠了嗎?你很難相信的,為了不錯過老師的課,大老遠去旁聽,趕學分追學分累死人,一聽老師開口說話,就頻頻在課座上點頭:幸虧我來了。

印象最深刻的,是木心。

後來稍微在圖書館翻讀木心的詩集。今天,偶然在筆記本上,發現當時抄寫了幾行木心的詩。讀著,想起老師,想起木心,想起生命在發光的自己。我真不知道,自己原來是個發光體。看看別人的厲害,看得見別人的厲害,那是沒什麼了不起的。看看自己多厲害,看見,自己的厲害,全然在自己之上,俯視這個發光的生命體,那才是真的了不起的吧。偶爾,看看這個閃閃爍爍,時亮時滅的心火,一點兒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是一個活著的靈。

今天赴了第二輪面試。

在地鐵上,回想面試時應答的話,真的,不知道原來那是自己。很可怕的,你懂嗎?你說的你做的一些事,回頭看,那麼陌生,那麼疏離,偶爾有質疑,偶爾,你知道,都只是一個呈現的方式。

我將如何呈現在你面前,偶爾可以的,那就姑且看一看吧。

詩集無以指喚,才襲用一用酒的牌名,西班牙與我何涉,三棵樹與我何涉,誠如Faust作者所云:假如我愛你,與你何涉。

——木心《西班牙三棵樹》

邂逅自己

你知道嗎?

重看過去的文字和自己,竟然倍感陌生。仿佛從來不曾說過這些話,仿佛從來没有經歷過這一切,仿佛,第一次遇見自己。

一瞬間的滴答滴



在中國唸書的日子,偶爾會泡吧。
有花生,有啤酒,也可以有茶。

駐唱的台上,偶爾是一個鼓,偶爾是一把吉他,偶爾有夥伴。
同大馬本地的live band,唱的都是經典中的經典,不太一樣。

那次在麗江,通街通巷都是這首歌,還有學鼓的人。
一個夏日的下午。
細細悠悠軟軟的絲雨,一米陽光。
那是傳說中適合發呆的麗江。



泡吧聽的這樣的滴答,隔壁大馬路旁,是黑壓壓的西湖。
你想像一下吧。

回來,就沒有這樣的吧這樣的小清新了,吧。

8 Sept 2013

水流

若真有那麼一天,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我是誰。不記得我曾經深愛的你。不記得我答應過你的每一件事。不記得我來自漫天星海和隨風搖曳的金黃稻海,青青泛光的稻海邊。不記得我走過的路。不記得生命中的你和你,何時何地感動了我,住進了我心底。不記得自己曾經以為,最不願離開的地方。

我還會喜歡躺在大樹下,看篩落一地的光,在我肌膚上溫柔的流浪嗎?我剛開始接受的芹菜,我記得嗎我的不喜歡到接受,我記得嗎?默默在心底喜歡,不願意被發現的紫,還在嗎?真有一天,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我會記得這個溫柔擁抱過我,容納過我的,這裡嗎?什麼都沒有了,會慌亂嗎?會有人來認領我嗎?我會等待什麼嗎?我會願意記起嗎?

我是否願意記起,我是誰?

————————

假裝過沒有視覺能力的世界。

微微合着眼簾,原來也不是全黑的。外面刺刺的光,就在簾子之外,你假裝,但依然可以感受到刺刺的光線,從四面八方射入。開始摸索,床沿,毛茸茸的熊,冰冷的地板,書桌家具的菱菱角角,觸覺上,第一次激起了細弱的注意力,在某個面上。想像,里里外外沒有聲音。突然就慌亂,害怕了。再聽不見任何微弱的頻率振動,乾淨的渾濁的,清脆的粗糙的,靜音的世界,嚇著我了。幽幽的寂靜,和靜音的世界,那麼不一樣。當一滴水滑落的聲響,在你的世界裡,也只是一個動態的呈現,相較於失明,這樣的打擊是巨大的。一切看似不被自己喜歡的,大大小小的敏感,感官的感受,心靈的感受,突然,在哭泣。我不知道自己原來是珍愛它們的。我不知道。

是苦。

舉凡一切動的靜的,都在心底縈繞。說不出的苦。不願說的苦。後來,一切振動的頻率,從發生到蕩漾,漫漫長路,終究也只有自己知曉細紋。

7 Sept 2013

世界在肩膀上

1.
那些年的遠距離戀愛,
沒有在眼前,摸不到看不到。
手機上,輕輕喚一聲。
周先生就回應,說:我在,親愛的。

(後來有了智能手機)
再發一個熊大和兔兔擁抱的貼紙。
周先生回應,我愛你。我在。

2.
人就躺在身邊,不寬,但剛剛好的肩膀。
開始一點一點吐,一點一點說。
說著說著就哭了,只要在他肩膀上。

你抱我緊緊好嗎?

我當然要抱你緊緊的,不怕。
(輕輕順著我的背。)

3.
總是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說著說著,又睡著了。

他問:
不見面的日子,常常我都嚷著,又失眠了。
怎麼見面的時候,夜裡躺在他肩膀上,一秒,我就可以睡著。

我問:
是啊是啊,為什麼會這樣?

6 Sept 2013

午覺

小傢伙累了我也累了。和草草一同午睡。一個電話嚇醒了我,還有草草。回頭再倒上床,小傢伙躺在我隔壁的嬰兒床,並沒有惺忪睡醒眼,眨也不眨,望著我。不要蝕底,趕快望回她!兩人對眼相望,時間沒有停住,雨後的鳥兒叫聲清晰聽見。

我們相伴。

快樂的事

散步。

共享一杯巧克力冰淇淋。

洗澡。

可以發呆的陽臺。

麵包香。

3 Sept 2013

深海

這裡,到底還有誰?
你現身吧,我需要你,現身。

長期對著空白頁面寫。
不停地寫。不知道有沒有人。但又不能真的確定,是自言自語。
想要鎖門時,在想,會不會有人碰灰。
想要滅門時,不捨得啊,都是自己。

你在嗎?
你在的話,現身,好嗎?

世界,日安

1.
近來,接送草草、去菜市場或吃早餐,經過公園,忍不住尋找老伯伯的身影。

有領T恤,高腰短褲,鴨舌帽。

像隔壁家爺爺出門嘆早茶,帶著孫子出門時穿的那樣。沿著公園,一路上,一點一點地夾。枯葉、購物賬單、塑料瓶、零食包裝紙,小小碎碎,一路上,一點一點地夾。嫂嫂說,老伯伯這個時間段常出沒在這一帶,很大可能是義務的。清道夫叔叔阿姨是有制服的,老伯伯沒有。

守護天使,日安。

2.
後來,菜市場和超市、板面檔、雞飯檔、購物中心的收銀員把東西交給我時,尤其在沒有計劃購物時購物,忘了帶環保袋,總令自己懊惱不已。埋怨天灰灰,空氣素質不好的當下,為自己的遲鈍,懊惱。埋怨天氣愈來愈熱,大樹越來越少,懊惱,卻並非無助。

環保袋也好,包包也好,垃圾也好,食物也好,什麼都好。
該加該減,後來,我有了自己的信念。

3.
汽油漲價。戰地慌亂。治安敗壞。

現象。

想起上個時代,只能想起,只能聽說。小孩的行為表現都不一樣了,玩意兒都差了個天和地了。學習環境,對生存的要求,已經不一樣了

覺醒嗎?

覺醒到一個時代,一個世代,已經過去了;另一個時代,另一個世代,來了。對內在情緒的覺醒,對生命的覺醒,對生活空間的感受,對自我的覺醒。你以為,所有看似慌亂的一個時代,真的與之無關嗎?

我喜歡自己那“一個人的小世界”綻放。
改變世界,是超人的事。我自己先來綻放吧。
我自己,先來守護自己的世界吧。

大大小小,booooom!

2 Sept 2013

這個早晨,有風

1.
清晨五點半,把愛人送出門,淺淺吻別。醒著,直到草草醒來。草草的保姆,就住隔壁公寓。八公斤重的小寶貝,喜歡在路上。只要在路上,溜溜大眼骨碌骨碌看,清澈得把你的心看成湖水,一圈,兩圈,三圈。

2.
和上班去的大嫂道別。
一個人的Roti Bakar 和 Kopi'O bing.

3.
近來,買馬鈴薯都喜歡光顧只賣乾貨的老婆婆的小店。同隔壁Kakak顧的檔口相較,婆婆的馬鈴薯,有些長芽了,有些土土軟軟的,當然也不是傻傻的捉了就是。選還是選的。堆起的一箱子馬鈴薯,得小心翼翼拿和放。

老婆婆擔個凳子,坐在小店旁,少話,鬆鬆皺皺的手,給我稱馬鈴薯,再找零錢給我時,和我的手的肌膚接觸,一瞬間的磨擦。你道謝,她也道謝。

4.
習慣是,這一檔買豌豆、玉米、紅蘿蔔,那一檔買花椰菜、酸柑、番茄。並非因為太會挑,也許因為,不懂挑,也不太挑。習慣,解釋了便好似怪怪的齁。

5.
幹乾淨淨的菜市場。Huh.

6.
回家路上,遇見清道夫,清掃夜雨打落一地的葉。迎面推著嬰兒車的阿公,逗著孩子和皮膚黝黑結實的清道夫說早安。清道夫叔叔暫停了功夫,挪動小鬍子,孩子咯吱咯吱笑。每天早上,他和孩子之間的早安。我告訴過你嗎?一個人在異地生活的日子,常常受到清道夫叔叔和阿姨的恩典。問路,迷路,問他們準錯不了。特別喜歡和他們道早安。陌生的地方,暖心的笑容,和早安。

一座城市的守護者。早安。

7.
邂逅。

接近公寓樓下的小步道上,兩位身著亮紫色T恤的妙齡女子擦肩而過,手提大包小包,隱約從衣服上睨見印著托兒所的小logo.

裝上義肢的路人,赤著另一隻瘦弱的腳,一瘸一拐,頭壓得低低的,小步經過。

拖著小菜籃車的阿嬤,走著走著卻停了腳步。彎身撿起了腳邊小小的零錢,擦擦暗花衣角,放入小口袋。

公寓樓下接近電梯口的轉角,小小活動空間停放着一副棺木,拉起輓聯。空蕩之中飄着電子播放器響着的佛號。輕輕回頭,黑白相架框着六七十年代典型男子的蓬蓬頭。

8.
待業和失業之間,恍恍惚惚,日日不同的小隱憂蓋過了小快樂。沉沉日子,做家務,逗小孩,做飯。醒來,發現自己的不快樂。有安身之處。有吃飽穿暖。有親人愛人相伴。新生活,新環境,轉眼,也就只是身體落在這個星球,經緯交替的點上,按上一枚釘子,拔掉,摸摸鏽跡。走兩步,再按上一枚。

一天的開始。

專屬

如果,你不要我騙你,你並不害怕,接住我的坦誠。

有天被邀請,成為某個空間的十二名讀者之一。如果,你不要我騙你,讓我告訴你,最最最心底的話,不管你怎樣,我,只是說自己的心底話。我感動。有個空間,只有你和我。我感動。

專屬,害怕,但遠遠想要親近。

就我,專屬。
就你,專屬。



你的故事呢?

昨天晚上我夢見你



雷光夏

昨天晚上我夢見你
你沒有說話 你啟動你的唇
我嘗試著閱讀 夢卻被海水灌滿

我看得見你在流淚
可是淚在海水中 顯得不清楚
當浮力消退 故事 就降落成真實

越過河流 遇見荒野
你是否成為你想要的樣子
越過冬天 來到了海邊
聽你靜靜說:「別醒來」

29 Aug 2013

面試兩則

(一)

面試結束。

然後,一個人在地鐵站,坐。穿成這樣(帥氣!)然後閑著,看左右川行的腳跟和腳跟。不再是學生的身份卻也不是社會工作人士,這個地帶,安全的,儘管看。螞蟻腳。左邊右邊左邊。列車要開了。大家腳步整齊而淩亂,我這樣找個位子,安坐在地鐵站中心,衹是看,這樣好嗎?

真想把這城市給翻了。


(二)

Well, 我決定了。

這是個隨便跳上一列地鐵也不會迷路的城市,那就隨便跳上一節車廂再隨便跳下,喝個天灰灰的,一個人的下午茶。雀躍輕鬆,和天灰灰的,和一個人的下午茶,要的話還是搭得上的吧。

捉緊生活的零用錢,也可以喝一點茶吧。不是學生了,也可以喝一點茶吧。還沒正式確認工作,也可以喝一點茶吧。

看在你没有能力讓我迷路的份上,暫時不翻你。喝茶。

24 Aug 2013

鳥兒早安

聽見鳥兒說早安的清晨,清淨而美好。漆黑的房,窗戶隔著紗微弱透光,賴床一秒也美好。

蛀米蟲的一天

自然醒。自己煮。查郵箱。看點書。發個呆。洗廁所。看美劇。睡午覺。炒個菜。逗小孩。再睡覺。

愧疚感,白吃又白住,覺得自己在消耗生命。等工作找工作有工就做,你選。

19 Aug 2013

輕輕的

醒著,走廊隔壁還是高速公路日日夜夜的喧囂。那時候,世界安靜得衹聽見鳥兒的早安。那時候,我們衹聽見心裡的自己。

日日夜夜,一首首歌聽著哼著,偶爾淚流滿面,抱著熊,世界衹剩下飽滿的淚光,一點一點柔弱的光,仿佛沒有人在。

那麼貼近心跳。

微弱但有力地拍打著,所以聽見孤獨,所以聽見柔軟,所以聽見自己在輕輕地哼著歌。偶爾,離開滿滿安全感的小房間,世界在腳邊。雲朵從腳邊聚集。外面的世界,可愛的地方,在於你不知道她是誰,所以一切都輕聲細語。

你不知道我是誰。

這樣剛剛好,足夠輕盈。

16 Aug 2013

Goes with the flow

已經算不來是第幾步了。

染色的白衣,忘了第幾件了。(又)決定了,要好好向媽媽表達,過度的愛,和小粗心,在我這裡發生的內在變化。練習的孩子,總會慌亂,總不知道如何完整表達,完整作答。練習和媽媽表達真實的內心感受,亦是如此。

今天,衝擊順著上來,但不再涓滴細流了。

第一次開口要媽媽向我道歉,因為,我要原諒媽媽。深呼吸,把對(又)染色的衣服的沮喪,hold了下來,深呼吸,是一個極其需要聚集力量的動作,深呼吸,如實卻又小心翼翼地告訴媽媽,我的沮喪,還有我的建議。媽媽心裡有愧疚,還有許許多多當下我無法看穿的內在情緒。然而內在的慧麗決定了,趁機會就轉變,趁機會練習,直接愛,直接表達愛,直接表達自己,我要說,好好說,用心說給媽媽的心聽。當媽媽覺得夠了,她面對不了這樣的慧麗,媽媽爆發,邊哭邊不允許自己哭,邊罵女兒,一句一字突然都成了利劍,刺準慧麗內在對應的心靶。媽媽還在發狂似地怒罵,我雙手掩著耳朵,尖叫(這輩子,從不尖叫,坐過山車也沒法尖叫),不願意再聽見,我要保護自己的心,我不要聽見說這些帶刺的話的媽媽,我承受不住。

媽媽躲去廚房。

我伏倒在沙發上,幽幽抽泣,我以為昨天的練習,是終極練習,我以為終極的痛,我只承受得住這麼一次。緊緊抱頭,痛苦,捉頭髮,我痛。我看媽媽痛,看我痛,我不知道,我還要繼續堅持嗎?我做得到嗎?我可以死掉,了結,我不要再痛了,好嗎?轉瞬即逝的自我指責,把眼淚止住了,緩緩靠向廚房的媽媽。

擁抱。

輕輕揉著媽媽的頸項,說對不起,說,媽媽,我不是要怪你洗壞了我的衣服,我原諒你了,媽媽。我只是要好好和你說話,一件衣服洗壞了,不是買過,就算了。十件衣服,洗壞了,那就洗壞了,不在乎這是第幾件,我在乎的是,由始至終,我們心的溝通,媽媽。媽媽歇斯底里地哭,推開我,捶打我,叫我走開,我嚇壞了但不願意鬆開手,把媽媽困在角落,輕輕,但有力地握着媽媽,哭。別躲,別推開我,好嗎媽媽。媽媽,以為我在乎她洗壞我的衣服。一個箭步,我把染色的衣服拿下,隨手捉了剪刀,剪不開!不知道哪來的力,把衣服撕爛。

媽媽,衣服我不要了,我不在乎衣服,丟進垃圾桶。

第二次了,你第二次推開抱著你的我,你這樣對我,我很傷心你知道嗎?

媽媽還在罵,罵一堆我不能理解為什麼她要這樣對我說的話,這麼傷害我的話,這麼刺痛的每一字每一句,問媽媽,媽媽你原諒我好嗎?你不要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了,好嗎?你生氣我,那你告訴我,不要推開我,不要說這些傷害我的話了我求求你吧,媽媽。幾乎失控的媽媽和慧麗,好可怕,推撞之間,有力和柔軟之間,兩母女,不知所措。

太勇了,這個慧麗。

這輩子沒有這麼厚臉皮過,把不斷把自己推向牆角,幾乎要打起來的媽媽,緊緊抱著不放。心痛死了的兩母女,太可怕了這樣的愛在之間。媽媽離開,我蹲坐在冰涼的地磚上,抱頭哭,狠狠放聲大哭,不知所措。跪在媽媽面前,無法置信,跪在媽媽面前,求她不要這樣說話,求她原諒我,對不起,連聲,對不起,媽媽,抱著媽媽的腿,好傷心,(彷彿)是我令媽媽如此傷心,相信自己令媽媽如此難受,恨自己,恨死了自己,像個軟弱無助的嬰兒,只懂哭。媽媽是面對不了這樣的自己和女兒的,走開,到客廳。

媽媽,你可以坐來我身邊嗎?

媽媽,你可以不要離開我嗎?

媽媽,我需要你。

謝天謝地天下媽媽都有柔軟的心。媽媽一邊罵一邊哭一邊朝我這裡走來,坐在我身邊。嗚嗚嗚,哭,剩下哭,哭倒在媽媽肩膀上。媽媽開始細柔地敘說,毫無條理地說着她人生之中的委屈,各種扭曲的委屈。抱著媽媽,順著媽媽的背,不斷輕輕地重複,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很不容易媽媽,你太辛苦了,是的,我知道媽媽。一個人,一旦容許自己的心柔軟,她的身體邊開始散發芬芳,淡淡的清香,天地都靜了下來。順著媽媽的背,聽媽媽說,讓媽媽知道,我可以允許你的柔軟,可以允許你靠着我,媽媽哭慘了,什麼都說,什麼都哭,我陪著媽媽哭,冰箱上反映出自己的影像,弱弱在哭的慧麗,抱著媽媽,軟軟的慧麗和軟軟的媽媽。

媽媽,我多麼喜歡現在這樣抱在一起的我們。我多麼喜歡你這樣,你就這樣跟我說話好嗎,不要罵我了好嗎,直接把你真實要說的,像現在這樣,告訴我,好嗎?我害怕你罵我,你推開我啊媽媽。兩母女抱在一起,終於,頭靠着頭,依偎着彼此,現在想來真不可思議,這麼矯情,原來敞開心,一切如此不真實,真實太不真實了,太假了,但,這是真實發生了的事。

哭累了,並肩坐在壁櫥邊。

終於,彼此都用心和心來對話。

把三年級發生的事,把這些年來站在舞台上演講的最終目的,把所有媽媽爸爸對我造成的傷害,一個生命中只看見爸爸媽媽的小慧麗,所期待的,渴望的,換來的傷害,如實,溫柔地告訴媽媽,因為從來不允許說,所以傷害這麼深,所以開始書寫,開始練習說故事說話,不過都是為了讓當時候小慧麗生命中唯一看得見的人,聽見,看見。告訴媽媽,因為整個人的生命,都在父母身上,沒有自己,不願看到自己,曾經要自殺的念頭。

媽媽,告訴你一切,但媽媽,無需內疚,無需因為不理解這個小慧麗,為什麼能夠如此哀傷,如此渴望對方的愛,直到活不下去。媽媽無關你和爸爸對我的愛夠不夠,那是不缺的。清清楚楚把慧麗的眼睛所看見的,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各自的原生家庭,如何對爸爸媽媽造成的影響,形成的個性產生的情緒和能量,轉到孩子的身上。我們只需看見,媽媽,看見了,就知道事情和人的本身,只是一小河上讓人摸過的小石子,還原它原來的樣子,好嗎?

兩母女開始練習,真實傳達愛,真實表達情緒和感受的用詞和方法。

練習一:媽媽,你順一順自己的心,sayang自己吧!

練習二:媽媽,說愛我吧!抱我(女兒直接親身示範)

練習三:媽媽,你練習打電話給我,需求女兒的陪伴,傾聽你的宣洩吧!

————————————

一個下午的結束。

充滿愛,平靜,但胸口好痛,此刻深呼吸,胸腔實在地痛。全身乏力。用精神用心,用整個人,說話,哭得幾乎嘔吐,整個人暈眩,這輩子,從來沒有在別人面前,哭過一滴眼淚的小慧麗,在媽媽面前,淚如巨浪,但她願意順著水流,上!

小慧麗,終於,牽著慧麗的手,回首,揮手。

15 Aug 2013

全然存在

又向前跨了一步。

早上起來,因為想要煲八珍湯而引領的,又一步。和媽媽攤開心的過程中,我的內在有一把聲音,不斷在安撫自己:親愛的,就是這樣,順著它,溫柔地順著它,溫柔的,用你要的方式,告訴媽媽,你要表達的話。和我的內在相呼應的,是媽媽的內在,那股焦慮,那一絲絲的翻牆而來的侵略,企圖要敲爛她這些年建立起來,屬於她的保護牆——於是媽媽開始防衛,開始攻擊,一邊愛,一邊防衛一邊攻擊。(拍手,了不起的媽媽和慧麗,心疼媽媽和慧麗)

這一次,內在終於受不了媽媽“語言上的尖銳”和我的“恐懼”相呼應,我再溫柔不了來好好和媽媽對話,全身開始緊繃,離開媽媽,離開廚房。瞬間,心有股暖流,安撫我的恐懼,和被激起的內在的怒氣,瞬間,轉身走向媽媽,坐在媽媽身邊,握著媽媽的手,凝視着媽媽的雙眼,一鼓作氣,我——來——了。

抱著媽媽,我開始往內裡挖,把所有,所有,所有,因為害怕傷害對方,害怕權威,害怕“身為一個女兒不該如此侵犯媽媽的安全地帶”,害怕關係崩裂,所有的害怕,被挖出來,一邊緊抱著媽媽,一邊說,心跳好快好快。媽媽還在教訓我,企圖推開我的柔軟,企圖推開我的擁抱,我(勇敢地)抱得更緊,更緊,終於放聲大哭,把這輩子收起來的眼淚,都哭在媽媽身上。媽媽還在教訓我,說夠了,叫我收聲,叫我看開,叫我這個那個。我回應媽媽地,不再是語言。越抱越緊,她快喘不過氣來了,她說。

我不知道我怎麼了。

開始討愛。

媽媽,你不要再教訓我了好嗎?

媽媽,你可以安慰我嗎?

媽媽,你愛我嗎?

結果媽媽太厲害了,還不放棄,說一堆口是心非的話:我怎麼可能不愛你?你哭什麼?鄰居要來了。做人不要這樣,不要那樣,凡是這樣,那樣,你這樣,那樣。我越哭越兇了。媽媽,我很傷心,你還要教訓我,還要教我如何做人,我哭得這麼慘,你不准我哭,叫我收聲,因為怕嚇到鄰居,媽媽,你怎麼可以這樣,我說。

繼續討愛。

媽媽,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我有什麼好。在我的認知中,你總是說我不好,這個不夠好,那個不應該。媽媽,你可以告訴我嗎?在你心裡,我哪裡好?(結果媽媽又來,說,不要醬在乎這些別人的看法,一堆我聽了想抱到媽媽死掉為止的話)媽媽,你暫停好嗎?我不要什麼外在能量的愛,你信任自己好嗎?你信任自己,可以給我愛,好嗎?不要叫我相信其他你相信的東西了,媽媽。我只要相信你足夠給我完整的愛。

媽媽說不出我的好,她只是說不出。轉而要我說。好吧,媽媽,我眼中的你如此善良,如此溫柔,對周圍的人來說,你是天使。我很妒忌周圍的人,媽媽,因為他們比我擁有更多的你(實際上,我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是,感受上,這是我的真實感受)媽媽,我多麼羨慕周圍的人,可以和你做朋友,可以擁有你。你的敏感和善良,你的熱心,你的體貼,深深影響了我。這些敏感熱心善良,一多了,是會令人難受的。我多麼難受,所以我知道,我真的知道,你多麼難受,我來自你,媽媽,但我不是你。我好心疼你媽媽。我太難受了,看見你看見我,所以我要坐下來,我要直接告訴你,我要抱你,你知道你推開我的手,我多難過嗎?不要推開我媽媽,生氣我的時候,告訴我,但不要推開我,好嗎?如是,一點一滴,全說了。

媽媽一直在抗拒我的坦誠。

後來大哥從房間出來了,他用他的理智,來和媽媽溝通,來告訴媽媽,他的妹妹,她的女兒,直接跟你要的是什麼,不要的是什麼,媽媽,你可以停下來,看一看嗎?

三個人,後來就這樣,一點一點,有小火花,但是終於可以一點一點,靠近彼此的心,說話給彼此的心聽。媽媽怨我害她流淚,她很生氣我的柔弱總是讓她按奈不住自己的眼淚,她不喜歡自己的眼淚。我全身充滿力量,全然是慧麗,和媽媽對話。有時是慧麗,有時是媽媽的女兒。

後來,我讓媽媽躺在沙發上,我靠在她身邊,讓她輕輕地閉上眼睛,在她耳畔,輕輕地說話。一點一點,幫助她,放鬆她的身體,認識她的身體,聽她的身體要說的話。(多年的恐懼,辛苦你了,你終於可以開心去奔跑了,Good bye親愛的慧麗的恐懼)

一點一點,放下她的多重身份,把那些散發在外面的愛和力量,一點一點聚集回她的體內。在某一個空間,我第一次以全然是慧麗的身份,帶媽媽到一個草原上,讓媽媽製造出她舒服的場合,有樹,有花,有微風,她愛的所有人,輕輕地從她身邊,走到她看不見的某棵樹下,和她一樣,彼此有棵樹。全然的慧麗,陪伴着媽媽,一點一點放下一路上拿起的每一個身份,每一個傷害和責任,不容易,但一點點,還給別人,還給自己。媽媽的眼角,開始滑落一滴兩滴的淚。你知道嗎?就是肉眼看見的,一滴水滴的形狀,滑下來,滑下來,滑下來。告訴媽媽,現在,你舒服舒服地感受,你的呼吸,你的疼痛的腳,你周圍的聲音,舒服地哭,媽媽,躺在草原上吧,媽媽,有大樹在,我也在,你好好享受這一刻,直到你覺得足夠了。

我先去吃早餐了,媽媽。

————————————————

此刻,寫著,回憶著,我全然感受到我和我的同在。

13 Aug 2013

Boundary

我要記錄這一刻的自己。

離開兩天回來,決定要好好和媽媽說出一些自己的疑惑,和感受。直到這一刻,仍然心有餘悸,心跳加速。

無關談話內容是什麽。我想說的,是關於自己的恐懼。

多年以來,對於在媽媽面前,坦誠自己的感受,表達自己,於我,存在著一份深深的恐懼。恐懼的來源,當然,是愛。自小長大的環境中,爸爸媽媽,是權威的象徵。大人說的話,有著一定的權威性,和不可潛越性。這些年的經驗,警惕自己,一旦真實表達自己,抒發自己的感受,就會換來傷害。有的時候,會引來嚴厲的指責、教訓,有的時候,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一堆的批判淹沒。

愛,也會轉化成另一種形式,成為傷人的武器。從前,我衹是個孩子。面對最在乎的家人,說出那麼嚴厲的話,是完全承受不住的。爲了保護自己,不再難過,不再受傷害,於是,逐漸建立了一套防衛繫統,相信說真話,是要付出代價的,真實表達自己的感受,不一定會接納,還會令自己看起來愚鈍無比。因為這樣,衹要面對家人,就會裝乖、討好,裝不了,就會沉默,沉默,頂多是被臉部表情出賣,被貫上“全世界人得罪我”的罪名。

我不願意再緊捉著這些恐懼和傷害了。

回家以後,一次次,開始跨越從前的安全線,從媽媽開始,我嘗試不以一個弱小畏懼的孩子的身份,和媽媽溝通。那麼不容易,衹有自己知道,每一次,要在心裡安撫自己,心平氣和,用對方能夠接受的方式,把自己內在的感受,傳達給對方。至今,仍然是受挫的。好比,媽媽會哭,會埋怨,會說很多我害怕聽見的話,比如,我不愛她,我作為一個女兒,如何不諒解等。我聽了難過,心很沉重,偶爾,內裏會有一把聲音,跳出來,批判自己。偶爾,會質疑自己,把自己踩得扁扁。自己罵自己,那是最難受的事。

今天,剛好帶男友回家,和媽媽聊著聊著,她還是生氣地哭了,走開。這一次,鼓起勇氣,走到媽媽身後,輕輕抱她,跟她道歉。媽媽推開了我的手。這一刻,我是害怕的。我不確定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可以的。我害怕。我還在怕。

然而,我想要擁抱小慧麗。衹有她知道,每一個舉動,每一個跨步,每一句話,對她來說,需要多大的勇氣,跨越了多少障礙,才到這裡。

害怕,但我要擁抱她,愛她,保護她。

9 Aug 2013

溺水的魚

離開家以後,我以為,我知道怎麼回家了。

一二三四五六。

一個個爆炸的小宇宙。

我害怕。那麼多的不允許。你不允許我說不,不允許我因為你難過,他不允許你的建議,不允許你表達任何自己的聲音。我不允許你憤怒,不允許你充滿權威的聲音。你不允許我跌倒。我不允許你問一句話。她不允許你無所事事。

你看不見,我那麼那麼傷心,那麼那麼害怕每一個人的衝突,那麼那麼害怕待在這個家,那麼那麼害怕,承受不住這些爆炸的火花。

我不願意,我不喜歡,我不要。

千辛萬苦要回家。

我以為,我懂得了回家的路。

29 Jul 2013

回家




離開家的日子,常常被水洗,被水衝,並沒有徹徹底底變了一個人,但是,像放飛的鳥,去感受天空的藍,感受世界的奔放,也感受一切險惡,去跌倒去迷失去停停走走,去感受痛感受所有來的走的停留的

每一次,都聽見有一把聲音在耳畔,那是自己。

重新回到家,回到熟悉的一切,彷彿又打回原形,但是,又好像不一樣了。那把聲音更清晰,更堅定,更柔軟。

在我和一切之間。

13 Jul 2013

番茄你個鹹煎餅

我很生氣。

畢業典禮結束半個月了,這幾天,來來回回跑了好多部門,才終於拿到畢業證書。(那些畢業一年之後,回國,才輾轉託人拿到證書的學長姐,我拜你,我五體投地)。

還有退宿手續,這個那個手續,有的沒的手續——離開辦公室不到2分鐘,大太陽下,電話來了,給漏文件,再回去一趟;要處理這一項,必須得到某某的簽名,去要了再來,要了簽名回來,才跟你說,你還需要交上押金單,回去拿來吧;叫你去A樓,拿東西,去B樓複印,再去C樓蓋章,結果C樓的行政人員說,不行,你要去另一個校區(你媽的!)D樓簽蓋章單,我才可以發給你,你的國際教育學院沒有告訴你嗎?攝氏39度下的毒辣的太陽,熱得人發昏,你們這些單位,毒辣的辦事態度,氣得人死去活來。

以上,只是這兩年來,最後要處理的其中一項手續。

事情還是得跟著這些無厘頭的步驟,一步一步去玩,去頭暈,去曬太陽,沒有錯,是要解決,是會解決的,每一次都要、都會、都能解決。但是生氣這件事,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解決。兩年下來,雞蛋你個番薯糕,總是想著“生氣也沒辦法,生氣也得解決,生氣也得去玩遊戲啊!” 然後就不理睬心裡的委屈和憤怒,乖乖安撫自己,乖乖按奈一切,乖乖解決事情要緊,乖乖把生氣藏在床底下。

兩年。

番茄你個鹹煎餅,乖乖你的大頭啦!

這一次,我才不要討抱抱——我要發爛砸!

9 Jul 2013

加一點愛

加愛說:

1. Group

我講點兒心理學,超過兩個人的組合,便是群。
人與人之間動力無時無刻不在激盪,群裡的動力,Tuckman理論:Forming, Storming, Norming, Performing. (參考:http://en.wikipedia.org/wiki/Tuckman%27s_stages_of_group_development
這個組是一個群。
我開這個頁時不曾想像它的發展,不曾想像有一天我會將它設為closed group.
現在我們是一個group。
Forming的階段,自然大家表現良好,相親相愛。
一如戀愛,一如許多關係的開始。
這階段絕對不可能永恆不變。
關係裡是恐懼+愛。
愛與恐懼的呈現,的被接納,是成長,是合一。
這頁裡最近的素食與葷食辯論,是Storming.
我對這辯論無啥反應,因為我看著感受是:Fascinating! You people are fascinating! 我看見好多主張強自我強獨立的個體意識。
我是個主張很強自我很強的個體,我的性情有讓我吃了一些苦。但我完全不後悔。我覺得它是必須的。
必得擁有自我才能超越自我。
如果你不知道「我」是誰,你超越的是屁。
你不是無我。是憋在肛門口的一篤氣。

2.投射現象我對朋友說了好多,「我看見的你是我自己」。誰讓你感受甚麼了,你知道嗎?完全不關那個人的事的。有關係的只是自己的家人,你的父母,你的家庭,你成長環境裡的權威代表。那後來其他人讓你感受的,只是你成長過程裡曾遭受的壓抑,當你對後來的他人起反應,憤怒恐懼焦慮啥鳥都好,是對方引發了你潛在的,被壓抑的,不被看見不被聽見不被理解的情緒與感受。

3.我曾經是個超級鳥的人,說話不留餘地,尖銳。不客氣。你流血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後來經歷一番,再次淌血,倫敦冬天的夜裡孤魂野鬼遊遊蕩蕩血由眼裡淌落每一條我經過的街道,步步留痕。
我明白了,be kind. You don't know what others have been through.
因為我看見了自己的創傷。What made me what I am. 過去的,及現在的我。

4.寶寶 Tan Chun Lee今晚放了一首送給大家的歌,自彈自唱。
我感動到不行。寶寶孩子一般的愛與溫柔。及歉意。
然後寶寶將那歌刪掉了。
你的想像,是甚麼原因寶寶將它刪掉了?

5.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那個點的:The only way out, is to be honest with myself.
所有外在發生的,都是我內心的投影。
外面沒有人。
我是宇宙。宇宙是我。

6. The only way out, is in.
回到內在。

7.謝謝你(是的,你),我愛你。

28 Jun 2013

生命的對話

某個對話的整理。

那次在蒙古目睹宰殺羊兒的全程,那就趁機會繼續整理吧。

我們在蒙古國。我是唯一全程目睹的人。還有其他人,都在蒙古包內。清晨,那羊兒被綁在木樁下。它是知道的。羊兒全身發抖,不斷拉扯,想要掙脫。你可能不敢相信。它跪下前肢,看我,看我。不斷拉屎拉尿。

後來,蒙古朋友要開始宰羊兒了。李健鴻和我,還有幾個男人在旁圍觀。其他女友都離開得遠遠去了。那是我這輩子,最安靜的清晨。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不願意離開。蒙古朋友在地上鋪了一塊布。輕輕往羊的胸腔一刀,再往心臟的血管割下,放血。血注滿羊的胸腔。不到一分鐘,我看着羊從掙扎,到穩穩地從眼睛散去光。他取出羊心,放在盆裡。開始輕輕地割,取下羊皮,還有其他部位。胸腔內的血,一勺一勺的掏,注入面盆。

整個過程,他沒有讓一滴血,沾到地面。臉上,沒有我以為屠場上會看見的兇殘面孔。你知道庖丁解牛。每一個動作,都很精準。他身邊的蒙古人,和他一樣,平靜地,完成整個過程。

我一個早上,從陪伴羊,看著它面臨死亡,到最後望著它被割下的羊頭,和它對視,沒有離開過。全程,我不停掩面地哭,不敢發出聲的哭。另一個蒙古朋友來到我身邊,說了一個怪怪的英文字:smile.他臉上,是平和的。蒙古女導遊告訴我,從來,宰殺的過程,是不允許女人和小孩在場的。從照顧小羊,到長大了,要吃羊,對蒙古人來說,是一個必經的過程。羊身上的每一部分,完完全全被善用,沒有任何一個部分,是丟棄的。

他們感恩羊給他們溫飽,羊身上的部位給作為他們造房子的一部分,等等;他們感恩生靈,感恩祖國,感恩生畜,誠如感恩山川大地。

那個早晨,是我這輩子不可能忘記的。我不知道說出來以後,會引起些什麼。對我而言,那確實是大地媽媽陪我走過的一段路。我人生第一次陪伴一個靈魂,一個死亡的告別式。

因為和他人的對話,趁機會整理了自己。

我說說我自己對此事的感受。

是不一樣的。我的感受是,這是不一樣的。感受體不一樣。對他們來說,沒有主義。甚至沒有感恩。蒙古人甚至是不太說謝謝的。他們相信宇宙之間的自然,不認為人是主宰,不認為動物,是必需、必要,來滿足人類的生存。

只有在蓄意要殺害,和蓄意要擁有之下,人才會在循環之中,分高低,分主次,分黑白是非善惡醜美。在他們,動物不是理所當然要為他們犧牲的。他們也會為動物犧牲。可能,“犧牲”,是我自己添加的束縛詞。草原上的蒙古人,純樸,在物質貧乏之下生存,沒有什麼是理所當然的,僅僅相信每一個靈魂的絕對存在。相信所有能量的存在。包括河川大地,太陽,星辰,石頭。

對他們來說,所有的給予,是大地給予的。不是動物,不是他們自己,不是誰。土地不是誰的,河川也不是誰的。什麼都不是誰的。

原來,這是來引領我走向自己的。

都是說給自己聽的話。

有一天,我也會像羊兒一樣被宰殺的。那剖開我的胸腔的利刀,是空氣之中的毒素;是人與人之間因為恐懼因為利欲而散發的毒素;是一點一點侵蝕我們肉體的人造XX劑,西瓜膨脹劑;是這裡的廢氣融化了冰川,破壞了整個自然生態,你不知道遠在世界另一端的蒙古的草原貧瘠,都是來自繁華人類據生之地的工業破壞。所有的競爭力,佔有欲,輕輕輕輕地在我們靈魂之上劃動,你連刀鋒的光芒,也來不及看見。

羊的死,不到一分鐘,那是我可以親眼看見的;我們的死,很久遠,很緩慢地進行着,那是我們看不見的。我好像很離題了。但是親愛的,我看見我自己被牽引的感受,確確實實,就是這樣。

是的。後來只剩下羊的頭顱,安放在蒙古包邊邊。大家在清理時,我走到它面前,靜默地看著消逝了光的羊兒的眼睛,我看見深遠的內在,我和它同在。

是全程的陪伴。它全程陪伴我。

初生的慧麗

小時候,媽媽說起生我的經歷,臉上淡淡的光,很溫柔。

陣痛了好久噢,也只能等待。待產的剛好還有其他有力人士的妻子,媽媽發揮她的和善,平靜享受等待和痛,以及我。印像中,媽媽說,生我是毫不費力之事,輕輕一put,就出來了。接住我的助產護士以為華裔都愛男丁(媽媽生我以前,決定自然等待我來,沒有事前確認我的性別),連連嘆息告訴媽媽,哎喲是個女兒呢。

我很喜歡她是我的女兒。

媽媽弱弱但有力地告訴護士。轉述當年護士錯愕的表情,我還可以感覺到媽媽保護我的力量,還聽見媽媽在耳邊對我說,爸爸多麼高興他的小情人,來了!好樣的媽媽。

讀練阿姨分享生一凡的經歷,喚醒了我對自己的感召。我要謝謝自己,在媽媽生我的過程中,全然是初生的力量,接住宇宙和我的呼應,來到媽媽體內。謝謝我是媽媽的寶貝,我要謝謝自己,是媽媽的女兒,謝謝宇宙在我身上,謝謝我,和媽媽是一個完整的連接。

我好愛好愛自己。

說說

說一說姐妹校。

看見學弟妹在臉書上寫,大學行政人員的不可理喻。好似回到了兩年前,從一次吃的小苦,然後小小苦,小小小苦和無窮無盡的,無以言喻的苦;一方面心疼學弟妹還需要吃更多後面那些如今我們已經消化的,無窮無盡、摸不著頭腦的苦,另一方面又忍不住由心發笑,過去的兩年,現在竟然什麼也不是。

人類總是學不會教訓,看不見循環之中的海嘯。誠如每一天,我們跌過、痛過,也不一定是一次性的醒悟。循環之中,各自竟然又開出不一樣的花,玩出不一樣的花樣。你有你的姿態,我有我的腳下花,殊途,而同歸。

遊戲規則,就是這樣的吧。

可憐,也好玩。

再說一點。

你知道這兩年來,面臨種種無厘頭的怪問題,種種翹起雙手,把個人失誤推在你鼻子面前,把你壓得扁扁的大食指,以及像充氣皮球一樣,來來回回無數次被對方踢得臉青鼻腫,從驚慌失措、錯愕、氣得崩潰大哭,最後一次比一次熟練那些怪怪的招式,見招拆招,竟然被自己的轉變,嚇一跳,我到底是誰?

誰說,學習不是多元化?

也都不是大學學府才會發生的事吧。你看見讀見聽見,我猜,心柔軟如你,或因為走在我前方漸變硬朗如你,也想拍拍我肩膀,不知道是微笑安慰還是要提點我,路,才正要開始呢。

可怕嗎?

我們內心的小孩,於是就這樣,一點、一點、一點,變成我們曾經最害怕的大人。

小慧麗,不怕的,我承諾過會保你一個萬全:)

26 Jun 2013

告別626


下課後,只來得及和點收作業的老師說再見。步出門前,課室外雨聲大,想到這輩子再沒機會聽老師的課,站在門邊楞了一會兒,才終於一個人站在教學樓屋簷下等雨停。

距離班車發車時間還早。你試過嗎?忽然站在一個點上,身體在等你的使喚,而你真不知道,可以去哪兒。老師從身後出現,嚇死人!哎喲,機會來了,好好跟老師說謝謝,好好再見吧。

老師輕輕抱我一下。我不自覺就把課間的小感動,都告訴了老師。本來,是打算今晚寫了信才電郵老師的。那些念中文系四年中,一點點的委屈,一點點的不願意,一點點的被抹去的熱忱,以及遇見老師以後,終於得到的撫慰,那麼那麼喜歡的老師啊,說著說著,傻傻地又落淚了。本來以為,是開開心心地上最後一課的呀;本來以為,那是自己的感動。老師靜默地聽我說,點頭,點頭,然後二人對視,冷雨下流動彼此的觸動。老師又輕輕抱了我一把。

怎麼會這樣。

老師推著單車的背影在雨中逐漸淡化。我一個人,嗚嗚嗚嗚地哭慘了。


告別,最後一堂課

窗外天灰灰。

要去上大學四年最後一堂課了,那是我很愛很愛的許教授。這輩子,我就是一個愛聽老師說故事的小學生,永遠喜歡上很厲害說故事的老師的課。裡面,有彼此的真誠。老師真誠地說故事,我真誠地聽故事;老師泰然自若地分享他在學習路上的點滴,轉頭告訴小朋友們,你看見嗎?就是這樣,就是這樣。然後輕飄飄地說故事,自在地說故事。

四年呢。

不多,但也不少。遇見各式各樣的教授老師,寫的作業上的課,小小的苦,小小的甜,我喜歡自己是個在小磨難中快樂學習的孩子。再見了,老師;再見了同學;再見了,我終將逝去的青春。

踢踏踢,上課去:)

25 Jun 2013

I do

你知道嗎?

現在的我,快樂,自由,看見的是,這是一個全然的自己。也許很多時候我依然迷茫,依然在困頓之中,依然有很多不快樂的時候。而所有的快樂和不快樂,所有,我都喜歡,我喜歡自己就是這個樣子。我不願意再像從前那樣,去改變自己,為了成為一個大家喜歡的人;去改變自己,為了成為一個樂觀開朗的人;去改變自己,為了融入周圍的群體之中。

我只有一個不願意。

發現愛。感受愛。喜歡聆聽,喜歡分享。我相信美好;我敏感。陰鬱而感傷。多愁。好奇心重。我弱弱的。但是,我不願意放棄保護自己——保護那一個原原本本就是如此的自己。我不願意再成為過去那個保護不了自己,一味責難、唾棄、鄙視自己的人。我不願意,成為一個對自己說謊的人。

每天每天,有人告訴我,你傻傻的。真誠,只可以交在對的人手上;真誠,只可以在全然是真誠的世界裡存在。一旦你破壞了遊戲規則,你逾規,可憐的只會是你自己。是可憐。是費解。是千千萬萬的不明白和學不會。我願意接受別人眼中的我是可憐可笑的,而我只有一個不願意——成為一個傷害自己的人。

是的,也無風雨也無晴。

只要我是活著的我,我願意在風雨下,承擔雨水的重,承擔孤寂的冷。回頭時,無風也無雨,是不是晴天,我都要在山雨來時,在雨下轉圈圈,落雨時也落淚,在濺起的水花之上,接住我柔柔軟軟的心。

永遠永遠,接住你。

瑩姐姐的禮物

The Gift
O my love, what gift of mine
Shall I give you this dawn?
A morning song?
But morning does not last long -
The heat of the sun
Wilts like a flower
And songs that tire
Are done.
O friend, when you come to my gate.
At dusk
What is it you ask?
What shall I bring you?
A light?
A lamp from a secret corner of my silent house?
But will you want to take it with you
Down the crowded street?
Alas,
The wind will blow it out.
Whatever gifts are in my power to give you,
Be they flowers,
Be they gems for your neck
How can they please you
If in time they must surely with,
Crack,
Lose lustre?
All that my hands can place in yours
Will slip through your fingers
And fall forgotten to the dust
To turn into dust.
Rather,
When you have leisure,
Wander idly through my garden in spring
And let an unknown, hidden flower's scent startle you
Into sudden wondering-
Let that displaced moment
Be my gift.
Or if, as you peer your way down a shady avenue,
Suddenly, spilled
From the thick gathered tresses of evening
A single shivering fleck of sunset-light stops you,
Turns your daydreams to gold,
Let that light be an innocent
Gift.
Truest treasure is fleeting;
It sparkles for a moment, then goes.
It does not tell its name; its tune
Stops us in our tracks, its dance disappears
At the toss of an anklet
I know no way to it-
No hand, nor word can reach it.
Friend, whatever you take of it,
On your own,
Without asking, without knowing, let that
Be yours.
Anything I can give you is trifling -
Be it a flower, or a song-
-Rabindranath Tagore

有一天,我要在太陽之下大聲朗誦。我答應過的。

16 Jun 2013

在世界的邊邊蕩漾

午夜12點前躺上床,沉沉地睡了,然後驚醒,憂憂的。
這幾天聽見很多讚美的話,比如我的厲害,我的愛,我的美麗。
那好似兩年前在安心的雅文姐姐家,人生第一次的微醺,安心的。
沒有人知道,我最唾棄自己的部分,
轉眼成為別人最喜歡我的部分,
這種微微的震盪,幅度小小,但停不下來的震盪。

我沒有在哭,我還在微醺。還在世界的邊邊,蕩漾。

15 Jun 2013

你不可能會明白的事。

你問我,為什麼會是中國?

為什麼來中國唸書?你不怕嗎?那些更好的,你都不要嗎?親愛的,老老實實說,我不知道。我確實不知道,為什麼我要來這裡。而我真的帶著不知道,來了。

在這裡,書桌上放著的蘋果,一個月,還美著的。就算是在大學內搭巴士,無論教授學生小朋友,老的幼兒全爭先恐後;抱著小孩的,從車上擠不下來,鬢髮全白的,在人群中一樣有力第一個衝上車。好幾次被插隊,我終於為自己發聲,禮貌要求對方遵守秩序,是大學生沒有錯,反吼你,不就只是排個隊嗎?充耳不聞的,更多。你知道臨近期末考,傳來又有人從哪裡跳下來,你算著第幾個人,心裡正顫抖着。你知道日日下課,同學衝著去食堂,再衝著回宿舍,你呆呆地不知所措,像湧動的魚群,你以為你是蝦。

你一點都不知道。

當全世界的人,以各式各樣的姿態唾棄中國人的無修養,無內涵,人格缺陷,把錢當作羞辱人的工具。你一點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眼前的同齡孩子,站在世界各個角落的中國人,為何如此自卑,如此自負,如此令人費解。你不可能會知道,親愛的。

當文化大革命的篇章,從未在我們的生命中寫下隻字片語;當每一個中國人站在你面前,以暴發戶的姿態對你吐痰;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同窗們,是多麼令我心疼。你根本不知道,我從來不敢鄙視他們。我永遠不會看見上一代的事,對全中國無辜的子民造成的傷害,我一點印跡也看不見。而我生活在他們之中,我感知到這一切的發生所對無辜的人們造成的痛,無形無嗅的痛。一個痛著的人不知道自己在痛,一個站在外圈的人卻感覺到的痛,親愛的,我很認真地告訴你,確實如此。

在這裡,是的,我無時無刻害怕自己吃下的蔬果飲料,一點點侵襲我的生命。然而,你不知道的是,我看著蜂擁而至的中國子民,撲向我的臉,我很難過,很難過,很難過。這些可憐的孩子,永遠在競爭之中感受自己的生命之踏實,在世界之中,除了不斷往最高爬,還是爬。你不會了解,每一次我在人群中被踩到腳根,那種生氣不了的無力感。

他們的世界,和我們不一樣。

很苦。在中國唸書生活的日子,很苦。無關學習的挫敗,無關知識的積累。確確實實,是你看見另一個世界的人,活着的苦。是啊,是我感受的苦,他們一點也不覺得的苦。我哭泣的心,害怕的心,柔軟的心,很痛。你不知道老教授偷偷告訴我們他年幼時經歷的文化大革命,輕聲細語地講,害怕被竊聽地講,對自己的生命感到沒有自主權地講,透著血絲的淚光,照進我的心。親愛的,是我的靈魂要我來看你們;是我的靈魂,要我來經歷這些的。

謝謝你,親愛的靈魂。你時時刻刻為我的生命引路,給予我自由行走於黑暗與光之上的勇氣。是我自己,要來這裡經歷這一切,遇見任何一個你的。

於是我終於知道,我為什麼在這裡。

13 Jun 2013

若水。

處於濁水之中,果真無需是非明辨。沒有什麼好辯別,沒有什麼好辯說。你在之間,什麼都不是呢親愛的。流動的水,經過石頭自然轉彎,遇見分流自然匯入海川。只有濁水一灘,不流不動,自陷泥沼。去你的濁水吧,我先走了。

4 Jun 2013

今天讀的詩,聽的歌。




和諧 /  Günter Wilhelm Grass


比羽毛重的

是肉體的愛

除非,那兩個

同時感覺到

輕輕的飛旋

1 Jun 2013

惡人先告狀

嗚嗚嗚,
我要潘死你 !!!!!

沉穩

挺直背脊,胸腔內聚着某股氣,微微昂頭而俯視鼻翼。
發燙的舌尖頂著上顎,齒縫間,有股清流。
鬆動雙肩,收緊小腹,嘴角微揚。

聽,身體告訴你的事。

31 May 2013

夜半列點

1.
那麼多人在說,未來。還有長大。

自從驚覺哥哥們結婚的結婚,生孩子的生孩子,不然就是準備要結婚,
才突然被嚇一跳,原來他們都長大了。
都是別人的丈夫和爸爸了。
這個突然的發現,嚇死我。
有人調侃說,那是因為我不想長大。

是啊,我真的沒有發現,原來,我們真的長大了。


2.
我不理解。
為什麼世界會有戰爭。
為什麼世界,這麼亂。
沒有呼吸的感覺,我捏過鼻子試過了。
最後,我們不都將會沒有呼吸嗎?

那時候我不明白,為什麼,世界這麼亂。

3.
常常隨身攜帶相機。
拍照時,會捨不得時間流過。
每次錯過班車,都覺得自己好可怕!

同時,又為自己的沉醉感到小快樂。


4.
我的論文噢,快了快了。
時間很緊張,但是,沒有在怕的啦。
我好為自己覺得高興噢!
你都不知道吧?

很難的,我沒有在怕。


5.
我開始想像,野餐。
對啊,夏天野餐,是一定要的。

我嗅到風。
酷熱的焦陽。
還有草香。


6.
我有告訴過你嗎?

自從寒假回來,我發現,阿熊仔不在了。
不是不見了,是不在了。
我一直可以感覺到它。
回來之後,它不在了。

靜靜地等。
我相信,它會回來的。

30 May 2013

真像昨天。














人生中的初雪。

即使是怕冷,第一次感受雪、觸碰雪後,我便知道,我會永遠懷念冬天。
內外之間,有許多只有自己知道的不容易,
以及被自己所感動的一切細微感受。

真像昨天。一切,都真像昨天。

我將懷念

有一天我將懷念之——上課真快樂。

課堂上,有些老師就是可以把你“玩弄”於鼓掌間。

每堂課介紹一個作家。

在你聽得津津有味之際,下堂課就告訴你,這個作家最討厭上一堂課的作家。寫風花雪月的絕世好手;寫內心細微變化的無人能及;充滿想像力,寫魔幻現實,引領一個時代的開端的大師;叫你在課上數甲蟲幾寸長、幾扇門的語言天才;顛覆道德傳統純粹寫人性內心扭曲的孤獨才子... ...最後,統統都是才華洋溢,天之驕子——每堂課,你都以為,啊,老師最喜歡的作家一定是今天這位。錯了,下一堂課你就知道,又錯了。

會講故事的老師,就是不斷給你如此的錯覺。  我常想,老師會不會收集我們每一個瞬間的表情,回家寫日記(?!),或者哪天重讀同一個章節時,幸福地笑?

還有多少個四十五分鐘?果真不願意倒數。而我知道,有一天我必定懷念:無需因為肢解剖析文本,而粗糙地閱讀大量書目,無需專注於列明主題思想、分門別派,無需思考意義的存在;去欣賞吧!去發現吧——單純地跟著老師遊花園,聽故事;站在文學殿堂之內,慢慢飛,盡情地飛。回到最初的純閱讀,望著收集的長長的必讀書目,呆呆地發笑。



















上課真快樂。(陽光親吻狀)

28 May 2013

我告訴你之後

我的靈感來了。

關於,如何寫畢業論文的靈感。沒錯,大家都已經定稿了,悠哉游哉歡樂時光停不了了。惟獨我,初稿都還沒寫好。昨晚,靈光一閃,突然就找到了關於“我”要如何寫論文的方法。喜歡考試,但是從來學不會如何考好成績,如何圈重點,如何讓老師打高分數。僅僅,喜歡考場上答卷那一刻,豁然開朗的自己。喜歡聽課上課,喜歡課後大家走了黑板堆滿撩亂的字跡,剩下呆呆的自己,還沒回過神來,還在悸動之中。

扯很遠喔。

常常覺得生命最浪漫的時刻,一是在琴房,二是在課室。

嗯,畢業論文。你知道的,寫作業有方法,讀書有方法,考試有方法,寫論文也逃不過方法。蠢鈍如我,常常不願意開竅。覺得自己沒有用,不會讓竅門突然拉開細縫。但是,覺得自己沒有用,會排斥自己,會哭會自我批判。大不了如此循環下去。此刻,正正是此刻,我願意相信,我果真是靈慧的,我果真是了不起的。

我還記得,物理課上過的“勢能”。

勢能(potential energy),表示一個物體所儲存的能量的多少。勢能儲存於一物理系統內的一種能量,表示了物體在特定位置上所儲存的能量,描述了作功能力的大小。在適當的情況下,勢能可以轉化為諸如動能、內能等其他能量。(資料來源:維基百科)

親愛的,

強大,不是一個按鈕。所有弱弱的身後,蘊藏著的是你無以洞察的力量,在微弱得只剩一線若隱若現的燭火之際,在最底最低之際,弱弱的身後,是無窮無盡的蓄勢待發——充滿能量地弱弱的。

你知道嗎?無論多艱難,我不曾放棄。

正如從前住在加影的後山上,每回上下山的路,當別人一口氣輕輕鬆松搖上山,我不能。走走停停,極緩慢的速度,我還是會回到山上家。當一行人陸陸續續攀上戈壁沙丘,惟獨我,還在沙丘邊緣,看起來就是爬不上,看起來就是一直要放棄了。沒有,沒有呢。走很慢,那是因為我的內在有你所看不見的boundary. 攀上沙丘頂峰之際,只有我知道,我的懦弱和勇敢,它們,同在了。正如你以為,這個小女孩為何總是憂傷?為何心思如此敏感,如此認真,如此放不下?親愛的,為什麼要放下?不要想那麼多。不要如此悲觀。趕快讀書寫作業。不要想了去睡覺吧。你要勇敢一點。你要樂觀一點。你必需讓自己快樂起來。不要總是想過去不好的事。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告訴我好嗎,為什麼不?

我必需是。我必需是一個對自己有擔待的人,我承擔我的生命,包括所有快樂和憂愁。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有能力回山上的家;我是有能力攀上沙丘;我是有能力完成我的畢業論文的——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只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走的每一步,每一段路,毫無疑問、確確實實,由我自己的靈魂將我引領至此。

親愛的,

我願意看見你的靈慧了。

寫完我就寫論文。

還記得我家的koppy嗎?

我說的,不是現在這隻koppy.我四歲左右,有一天,媽媽給我綁了左右兩個高高的椰樹頭小馬尾。那天,我穿橙褐色渲染成一片的巴迪連身裙。人小小一隻,站在還只是一隻小狗的老koppy面前,合影。那次是我們唯一的合照。

大概在我中學的時候,不知道哪一年,老koppy老死了。它躺在屋外水龍頭附近的水道旁,一動也不動。我們放學回家,爸爸抱它起來,它的身軀已經僵硬了。後來,爸爸把它埋在市鎮附近的油棕園。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面臨生死離別。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第一次,覺得死亡,那麼近。

老koppy,是二伯送我們的小狗。現在家裡這隻koppy,是小叔送我們的。我們家的動物,總是不知道為什麼會來到我們家。從來不購買小動物,但是來我們家的小動物,源源不絕。來了,又走了。我不喜歡。我不喜歡它們會死。不喜歡它們會離開我。

過年回家,koppy已經長大了。它是爸爸的koppy,會配合爸爸耍拳打功夫,會聽爸爸的話,洗澡的時候,乖乖不耍賴。它會欺負我。它知道我好欺負的。它會陪我玩,陪我看書,陪我看雲,陪我看雷雨交加的陰天,被吹得動歪西倒的椰樹。看過一部叫《我與狗狗的十個約定》的電影。我常常害怕,自己只在需要的時候,想起我家的小狗。每天,它等待主人們陪它跑陪它玩的午後,這麼長的等待,隨時會被忽略的陪伴,它依然會等的。

沒有一次,是我比你先看見對方眼眸中的自己。總是你先看到我,嗅到我,發現我。

歪歪頭,你就在那裡。

27 May 2013

寫完我就說晚安。

快六年的男朋友。

說男朋友,好似怪怪的。愛人。是啊,是愛人。快六年的愛人。從來不知道浪漫,也不相信。惟獨他,讓我在現實生活中過著我的童話世界。沒有糖果屋,沒有百靈鳥。但是這個人,是默默在童話王國後面,替你的花園拔草施肥澆花,一點一點灌溉,一點一點,用他全心來護著小玫瑰的小王子。

我曾經告訴他,我希望他在屋子邊長滿野草的空地撒下向日葵種子,給我種出一個小小的向日葵花圃。我曾經告訴他,我喜歡寫信,也喜歡他回信。我曾經告訴他,我要飛得遠遠的,我總是嚇他,他不寫信也不種花,不好,我不要他了。

但是這個人,在他還是窮學生的時候,會勒緊褲頭,把僅有的微薄零有錢,給我買好看(也好貴)的手錶做畢業禮物。這個人,為了幫補家計工作一年再唸書,全都上繳的薪金,沒有一分工資,也要把僅有的,存了一年零用錢,給我買好的跑步鞋。只是因為我說,我要變強大,我要鍛煉鍛煉。明明人家要的都是不花錢的,這個人,把(他認為)對你的好視作他的快樂的來源。哪怕只要回應他一抹笑,他就覺得,啊,值得值得。

女孩子不會懂得這些的啊。

我問他,為什麼我傷心難過,你從來都不會說笑話,也不會哄一下我。他就會開始講一堆有的沒的,企圖轉移話題。而當他轉移話題成功的時候,你早就忘了眼淚,早就忘了傷痛,早就忘了生氣。當然,今天,他還是以他喜歡的方式,對你好,愛護你。不浪漫,但是他把心都給你了。

這麼誠心誠意的一個人,哪來的浪漫?而我的浪漫,可以在下課後,路邊推來的賣花束的移動攤子上找到,十塊錢一把,買回家。

這是我的小王子。

26 May 2013

是亂亂來,怎樣




高三那年,在春儀老師的畫室亂亂畫的。
梁曦畫個花瓣,很耐心,很細心,很仔細地畫一個月。
我一個星期,就畫好整幅畫。
還賣了兩百塊馬幣,一幅。
(賣了,反而不值錢了。)

認真,我會怕。
只要苛求自己完美,
我便什麼都做不成。
只要一認真,就會緊繃,
就會覺得自己沒有用。

好吧,我承認。
我是做什麼都說我不會的,我沒學過,
亂亂來,隨便來,就有個樣的人。
就是傳說中
“認真學還得了?”
的小孩。

不是天才,
但是做什麼都有一點天分。
什麼都會,
什麼都會那麼一點點。

我其實是很喜歡這個自己的。
做什麼事都是沒學過,
亂亂來,就有個樣,
於是就很滿足的自己。

亂亂來的時候,
最最最快樂。

王八蛋

這輩子做功課做到哭,只有一次。

那是大二最後一個學期,寫古詩詞。持續被老師退回,寫了又改,改了又寫。十幾首的古詩詞。那時候,真的覺得生命快要枯竭了,外面的世界卻那麼精彩。半生中,最討厭數學題物理題和化學題,尤其高級數學,高中做了三年,才沒哭過。哭什麼哭?根本就不在乎。(有時候還會越做越爽,哪怕大半天只解了一題。)

第二次,就是現在。

我對不起我自己。我快要畢業了。我的畢業論文現在就在跟我拉扯。我寫不出我寫不出我要哭。我要哭到天荒地老。我要哭到老天下暴風雨閃雷,把我的指導老師吹到西湖正中央!

便
 !

五月二號或二月五號

  1. 我的豬隊友說喜歡看我的部落格。(其實我不知道這裏還有人)沒有更新部落格的時候,其實都在寫札記,手寫,一筆一筆寫,手寫心。今天有個A發了一封簡訊,大略是說,自己又跌入了憂鬱谷底,這陣子會躲起來,下刪許多把自己說得很糟糕的話,五十字。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也就誠實地說:「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