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Oct 2011

家書3

你就這樣離開了。

你在

眷戀太陽嗎?是的。我願,細細記著陽光的味道,就好。把太陽還給需要的人吧。

太用力

今晚,我想說說關於用力。

記得中學的時候,很多個放學的午後,梅梅坐在課室的最後一排課桌。我站在課室門口,微微地深吸一口氣,一邊臉帶微笑看向梅梅,看向隱形的觀眾,然後徐徐走向課室前端的正中央,淺淺一鞠躬。抬頭的時候,已經把焦點集聚在空間裡的唯一一點靈氣身上,用整顆心,和整個人,去和這個人“交流”。

“再用力一點吧!” 

除了語音以外,梅梅每一次給我的提點,都是關於我的聲量。試過一個人站在舞台正中央,老師她就站在禮堂的最後方,聽我練習演講。直到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地聽到吧,還不包括語調神態,這麼用力地說話,是傷害。我想,是因為我不懂得運用正確的方式發聲。所以,不斷地用力說話,是自己給自己的傷害。

梅梅的專長不在這兒,這也太難為她的。你知道嗎?“再用力一點吧!” 即使老師給我的不是最正確的指導方式,卻是一種陪伴我成長的力量。那份靜默的陪伴,伴隨着歲月裡不斷提煉和成長的一些什麼。你知道嗎?那些微笑,從來都不是給聽眾的。因為不相信,所以需要深呼吸來給自己力量;因為不自信,所以需要溫柔地給自己微笑,就好像輕輕地摸摸着自己的頭說,去吧,你可以的。因為不相信也不自信,所以在開始講話以前,需要安撫自己,讓自己把內在的力量都聚集起來,讓自己全身聚滿光,從容自在地,和大家說話。是的,每一次站在台上,我只是想要自信地、從容淡定地,和大家說話。

“再用力一點吧!”

這把聲音,提醒我:把內在的那份力量,不帶閃耀地,從容地,出來吧。到後來,連我自己都忘了原來應該是與生俱來的能力,到底在哪裡。舞台上需要的,是瞬間就把所有人的焦點集聚在你的身上,受感染之餘也感到賞心悅目。你永遠都是首先最要感受到那份賞心悅目,還有充滿閃亮的光的那個人。這是只有你自己知道的啊。

你知道嗎?很多年後,身邊的人不約而同問我,是不是太用力了呢?在處理情感和感受這一塊,敏感得讓我自己都覺得發麻,一度想要把這份敏感拒與千里之外,視而不見。耳聞的,看見的,感受的,這些直接的感受都經過一個關卡:是真的嗎?你真的接受到這樣的訊息嗎?一次次的經歷,一次次的歇斯底里和崩潰,用心用力地感受痛,我怕了,是真的怕了。

連我自己都忘了。什麼時候開始,我不敢哭了。那些在眼眶裡打滾的淚珠,儘管緊緊抿著雙唇,還是無法自拔地從眼角滑落。試過抽泣至胸口抽痛,試過泣不成聲,但是內裡有一股力量往往會像拉鋸戰一樣抵制着,像給一條奔流的河水建了一道護堤,怎麼也沖不破。最後剩下的,是拉鋸戰以後留下的四肢乏力,好似被掏空了所有所有力量一樣。然後呢?然後又忽然好似醒了過來一樣,把縮小的那個點抽離,又倒抽一口氣告訴自己說:小事啊,夠了,太用力了,你要回來的。夠了,你只是在被莫名其妙的東西牽引着,你應該這樣,和那樣的。夠了。都夠了。

對不起親愛的小慧麗,我沒有好好保護你,讓你受苦了。對不起,我不是不想貼近你,我只是不知道。不知道,這一次的力度,到底是否用得恰當。

23 Oct 2011

家書2

在生病的時候,才敢想念爸爸媽媽,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回事。怎麼樣的愛,才是對家人的愛?是不是也像愛自己一樣,學會了,才懂得怎麼樣去愛家人呢?離開家遠一點、久一點,才忽然記起了那些一直存在的關愛,從來沒有離開過。

謝謝你,我親愛的家。在你面前,我才得以看見自己的自私,還有無知、懦弱、自卑、倔強、恐懼、傲慢、膽怯。


像朵永遠不凋謝的花
陪我經過那風吹雨打,看世事無常,看滄桑變化。
那些為愛所付出的代價,是永遠都難忘的啊 


走吧,走吧,人總要學著自己長大
走吧,走吧,人生難免經歷苦痛掙扎
走吧,走吧,為自己的心找一個家
也曾傷心流淚,也曾黯然心碎,這是愛的代價


想起這首歌的時候,想到的,總是家。我想,爸爸和媽媽那份愛的代價,不會是我可以了解的。孩子不會明白,當父母對你說:“走吧,你總要學著自己長大的”,到底需要多大的力氣,與愛。

家書1

無論多麼遙遠,都記得有這麼一個人,默默關注着你、因你而笑,因你而憂。童話世界是美麗的,只是王子和公主都走出了童話,因為他們相信,他們可以締造一個不一定充滿童話般的甜蜜和魔幻,但是仍然美麗、更甚童話故事的愛情。

多麼希望不管多久以後,仍然可以真誠地相信那些美好與不美好的,成就了我們的童話故事。相信,彼此相愛,彼此願意相伴,彼此願意謙卑地,繼續以愛相隨在對方的生命裡。

老天爺,謝謝你把眼前這個人帶來我的生命裡,呵護我,愛我,關心我,擔憂我,更甚他自己。謝謝你,讓我們具備了勇氣,去相信愛情可以是值得信賴的。老天爺,謝謝你,讓我在這份愛裡,看見自己的勇敢,看見自己的脆弱,看見自己和對方的真誠,看見自己的不足,感受力量的存在。

總是努力地學習愛自己,因為我要自己有同等的力量,像愛自己一樣,去愛對方。依賴着對方,是多麼美好的事情。但是,我希望自己也有足夠的力量,可以讓對方依賴我,在他需要的時候,在他害怕的時候,在他失去力量的時候,他會記得,她可以讓他依靠。我們總是在乎彼此的。所以我們害怕失去,我們想要保護彼此。那些無法了解彼此的時候,我們都別怕,我們就靜靜地陪伴彼此,聆聽彼此,相信彼此,就像最初那樣,相信著(:

關於我沒有告訴你的事——你有時候可以聽到,有時候聽不到,每天,我都在心裡默默地對你說:我愛你。

好傻

回想起那個臉帶稚氣的自己,心總是難免揪了一下。每一天的天空都是不一樣的藍,每一天的心卻都是一樣的灰。這麼真實地感受到,無助,原來也是一種力量。這個不懂事的小孩摸著黑走來,哭的時候只有自己知道,孤單的時候只有自己作伴。

長大,不過是另一次的衝擊。告訴你,關於你的無知,是多麼地可笑。世界比想像中的大。但是這個世界,已經不屬於你一個人的世界。你的生活圈子看起來是越圈越大,實際上有多小,當然,只有你明白。不變的依舊是:某些東西被拿走了,也會把某些東西留下來。拿走了真誠,留下了察言觀色;留下了圓滑,拿走了真性情。知識不斷地積累,人情世故如是。

快樂。難過。喜悅。沮喪。憤怒。歡笑。淚水。傷痛。悲憫。一層又一層地,被塵封。不哭,不笑;那些最直接的感受,多麼遙遠。

這個世界被切割成很多面,人也一樣。多少人、多少事告訴你,你是時候做些什麼,不該做些什麼;緊握什麼,流放什麼;看見什麼,摒棄什麼。生活總是先嘗到苦,然後一次次地在苦裡提煉出甘甜,來慰藉那苦悶的心靈。

上善若水。老天爺,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這麼聰慧,處於浩瀚宇宙之間嗎?哪天開始,你已經不再只是看到黑與白,忽如起來多出的間色,讓你警惕自己,一體多面,警惕自己,世界原來不只有你而已。不管你願意與否,喜歡或是厭惡,都阻擋不了某些人、某些事,走入你的生命。然後我們學著抽離,學著麻醉,學著裝傻。

奮力地尋找把自己推向前的動力,理所當然地把生活定義了又再定義。殘酷的是:你發現,原來再也沒有人難為你、放棄你、不愛你、嫉妒你、教訓你、牽絆你;除了你自己啊!偶爾我們還是會被期盼對別人真誠的。那麼,我們對自己還真誠嗎?

然後每一天醒來,你只是在尋找藍天和陽光。儘管它們一直都在,從來都在。

19 Oct 2011

秋燥



感恩,感謝我生命中第一次喝酒的經驗是美麗的。那晚和阿笑後援會的大家在小雅文家,輕鬆愉快又讓人安心地用餐、喝酒。我想,可以讓我安心,是很多時候接觸新事物的主要動力。


9月30號那天去了一趟coco.我的第一杯,是vodka orange. 第一次跟小哥哥去phucket的時候,和在雅文的第一杯,也是vodka orange.想當然這杯vodka orange給了我一份安全感。沒有人喝酒,是要尋求安全感的吧,我猜想。當酒精在血管內流動時,彷彿開啟了一個個死結。都通了。

發燒,卻失眠。我怎麼在這時候吐了這篇呢。

18 Oct 2011

文化詩四首

一、<二十四節令鼓>
春意曉吹花漸茂,農莊比戶稻床邊。
欲升凌空風刮地,直上雲霄雷震天。
磅礴精神為我起,鏗鏘氣魄讓誰平?
節令廿四揚名外,鼓動人心把志傳。

二、<馬來西亞華文文化及精神的延續>
輕舟遠渡過南海,流落天涯漂四方。
執筆意為延使命,挺身旨在護民望。
精神纘承生明耀,薪火相傳漸透光。
欲問故土何處是?紮根千里在南洋。

三、<馬來西亞華人新村·霹靂州水閘新村的歷史背景與文化>
新村集聚稻禾邊,喜獲茅簷一畝田。
綠意蒼然金桔盛,紅姿艷態舜英嫣。
朱羲隕落籮筐掛,素魄高昇荷鋤肩。
背井離鄉遊子返,良人喜盼慶團圓。

四、<琉琅女>
輕挑翠袖盪琉琅,鬢雪香腮淡抹妝。
竟日彎腰青川岸,終朝跣足玉溪床。
辛勞點點何能了,血汗斑斑豈敢忘。
往昔辛勞惟可憶,艱難為我客家娘。

——28屆華人文化節公開組近體詩第三

童眼

<童眼>

月历的皮衣换上第七张了。嗒嗒滴!头额一颗颗滑经两处眼角而落下的汗珠打在笔记本的单线纸上,渐渐扩散而糊去了字迹。炙热的深夜,连吹来的风也是闷热的。搁下原子笔,探头望向窗花外灯火阑珊的某处,呆望着那根视线范围内最靠近眼窗的灯柱拉长的暗影。

幼时常常坐在屋旁的小空地。骨碌碌的瞳孔溜溜地转动着,悄悄地,朝满是铁锈的闸门外望——脱落的乳白与浅褐条状闸门间隔的空隙,窥见那窜行着的,是了无间断的车水马龙。山竹树荫下间夹着西面微微投入的阳光,以极缓慢的姿势随着和风洒下闪闪金光。我把小指头都摊在眼前,同阳光来一场躲猫猫。仰头可见的云朵天天都有新花招,这下子给你变来一只哈巴狗,转个头风一吹,就散成了一群群走失的羊儿。蓝天也不尽然都呈现出单色系的颜色。天晴的时候是可以看见较为干净的蓝,偶尔,有点儿浑浊,却又安静地和云朵染成一大片和谐的云海。有时一屁股呆坐到傍晚,霎间一群大雁尾随着领头的,划过粉紫的彩霞往天空的另一端飞去。视线一直追随着渐成斑斑黑点的群雁,直至终于又剩夕阳抹下的余辉方才罢休。

那时候,每个早晨醒来揉揉眯成一线的单眼皮,不大愿意睁开惺忪的睡眼。小小的屁股坐在尿壶上,小手生疏地在嘴里上下挥动,舌头转了一小圈,牙膏泡沫甜甜的,是香橙的味道。好了,你要是再慢吞吞像老太婆一样,你自己骑三轮车去上学喔,爸爸已经提着我的小书包往大门走去了。啊,我整个人弹直了慵懒的背脊,保佑保佑,可别让爸爸发现了熟睡在书包里的啊熊仔才好!

约莫八分钟的开往学校的路上,我爱把脸贴向车窗的右边。车子行驶在笔直的路上,右手边是一片青青河边草,那么大,那么广。翠绿的水稻上,呆若木鸡的稻草人脸上千百日挂着同样的笑容,却还能引来一群群的白鹭,一只脚插在水稻里,虫子倒也吃了不少。七月中旬,雨季快来临前,窗外稻床上盘旋着的是不知哪来的黄蜻蜓。伸出食指往眼窗以外的稻田指去,我问驾驶座上的爸爸,这里有没有阿公的稻田?车上的数码时钟静静地跳过了一轮数字,爸爸指着稻海中的一方说,就那一亩田。以前下班后,爸爸就骑着老爷摩托车在那里插秧。我又把脸蛋贴在车窗上,想象着爸爸曲着身体,带着斗笠,披着红边白底的汗巾,勤劳地在耕作,十足我们幼儿园华文课本“锄禾日当午”的农夫一样。

 同晚上黑得参透着蓝的夜空稍微不同的是,月儿尾随着爸爸的车子,隐约看见稻田旁闪烁着亮光。那看似青黄色一点一点亮着的火光,竟有着一致的频率,如同海上为渔人引航的灯塔。爸爸说那是流萤,月亮跟着我们回家去了,萤火虫是来为我们照明的。好多年以后,仍然在梦里遇见那条不知通往那里的笔直道路和右手边闪着金光的稻田,每一天数码电子时钟跳过的八分钟,爸爸和我细诉他年少时的故事。我懵然未知地歪着头听着,片子宛如卡在影像放映器的齿轮上,定格,幻想着爸爸牵着我的小手走在咯吱作响的时光长廊上。

那年,五个我这般高度的可可树结满了成熟的可可果。比我高了一个头的堂哥用刀子沿着树身的纹路一刀刀地划下,一脚接着一脚爬上了树上。我似模似样地也往上爬,摘了几个可可就往陆地上丢准备接住的婆婆。一刀剖开可可果,用手拈了几颗外层裹着乳白色果肉的可可往嘴里吃。一口咬下的苦涩令我频频探出舌头,将幽怨的眼神投向婆婆,怎么没有告诉我种子是苦的啊!婆婆只顾笑我笨。某个中秋夜晚,我一个人把手上一盒盒的蜡烛都点满在可可树的枝桠上。树下坐在竹藤椅子上摇着竹扇子乘凉的婆婆边拉着嗓子嚷道:“看着,把树给烧了我的可可果就没了啊!”灯火之间透出婆婆嘴角挤压出的长长一道皱纹,闪耀着的烛光害我错眼看成了婆婆头上绕着一圈光环。那次以后,我更常攀上可可树的顶端。每一次透过叶片与叶片之间不规则的间隙眺望树下经过的行人和车辆,我都有种置身在云端的错觉,好似在另一个空间窥探地面上的人儿的一举一动,当然,他们永远不会发现你的存在。你就像似洞察了人世间一切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尽显眼底的是人间百态,这就是一个活生生会移动的故事城堡。

那时候因为爸爸工作的关系,我在婆婆住的乡村念幼儿园。婆婆家那里的朋友都以一条街作单位。从同龄的,增减一岁的,两岁的,至四五六七岁,后面数不尽的,还多着。孩提时候,天底下大概没有什么大事排在玩乐的前头。小孩们的书包往后脑勺一扔,光着脚丫裸着身子(这指的当然是男孩子),便肆意地穿梭在村子的巷弄之间。谁跑得最快抵达隔壁两条街的杂货店万益城就算赢,输了就请喝冰冻可乐。同伴之中我的年龄最小,随着小堂哥小堂姐以Z字线横行在村子的小径上,今天到对面家玩纸娃娃变装,明天去隔壁家玩“去菜市场”,隔天去后面街玩躲猫猫。可可树的年轮一圈又一圈地绕着,玩乐的事情和脚上留下的伤疤永远成正比,要跑要跳要攀又要躲的。村屋大部分皆无筑起围墙或篱笆,比赛也总是因为抄捷径而变得更沸腾激烈。炎热绵绵,人手一支可乐,浩浩荡荡又寻着新玩意儿去了。男同伴喝完可乐随手把玻璃可乐樽摆放在地上,拉下裤裆,一场竞赛又开始了。

回到铁闸门内,我一屁股坐在屋旁热辣辣的石灰上。旁边小花圃的泥土与石灰地的缝与缝之间间常常冒出成队的红兵蚁,一只只地搬着食物鱼贯而入钻进泥土里。下过雨后的泥香,像是玩乐天不可缺失的嗅觉享受。随手从地上拾起几颗小石子,在兵蚁部队之间刻意摆置,发现它们像连环车祸般相撞,随之便掉乱了队伍的秩序,跌跌撞撞吓得惊慌失措。干脆把脚上的凉鞋也脱了,继续阻挡它们前进。看它们绕道而行便又再进行第二波的出击。再看,哦耶!蚂蚁终于妥协,爬上鞋子越过我设下的重重障碍物。看着蚂蚁紧张兮兮的样子,脑里闪过它们在讨论着要如何打倒这只巨大、无聊透顶的大怪兽的对话。回到屋子里,焦点常离不开收音机左右隔着千千万万个小方格的喇叭。卡带塞入按下播放按键钮后,两个喇叭传出了动人的旋律,有我钟爱的王雪晶的甜美歌声。唱歌是多么快活的事呢!当时唯一令我困惑的地方是,我怎么往喇叭孔凑近都看不见里面人儿啊!我问妈妈里面的人是怎么住进去的,妈妈一直以为我说的是喇叭铝片反光照射的那个自己,叫我自个儿去照镜子。倘若空气是有颜色的,我想那年的我是回到了黑白画面的那个时光吧。

假日返家探望婆婆,隔壁家的小侄女活蹦乱跳地拉着我参与她的花花世界。当她的视线停留在色彩斑斓的颜色笔上时,忽然又抽出了蓝笔头的那支彩色笔,往菊花丛里上色。“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我指着花儿问她。她摇摇头,又抽了一支橙色的笔继续上色。伯母从我身后的厨房走出坐在我们身旁的沙发上,随口就骂:“蠢啊你,哪里有蓝色和橙色的菊花?应该是黄色才对”,一手把她的颜色笔抽起。小侄女澄净的双瞳滚着泪珠,不发一语。我没有及时说话,只来得及在伯母转身以后梳理她散乱的发丝,她悄悄地跟我说:“明天我们就去买一束紫色和橙色的菊花给阿婆,阿婆没有见过呢,她一定很高兴的!”这一次,她抽出了红色、白色、青色、褐色的颜色笔并放在画纸上。

身高不断往上涨到某个位置,想象的能力便逐渐离我远去。年岁增长之间,那双澄净的瞳孔慢慢地布满了一丝丝的否定,愈来愈不相信眼前和心里所见的是同一物。热风持续地打在脸颊凹陷的骨架上。窗花之外,是一片遥不可及的沁凉。我把焦点摄回,转投在笔记本上。嗒嗒滴!脸庞滑落的水珠儿流经嘴角落在单线纸上,透过了糊去的字迹,破了一个小孔。


 ——全國華文文學創作徵文比賽優秀獎

上善若水

<上善若水>

周四,午夜一时。沙发上,白花猫慵懒地摆动着它那雪白的尾巴,等着浴室里的主人。游子城炎熱的夜晚,白花貓冷不防打了个呵欠,伸出利爪轻刮着主人新买的日式沙发。连日来得不到主人的娇宠,它显得极不耐烦。

若水从浴室走出朝白花猫步行。揉着湿嗒嗒的头发,边俯身轻轻地顺着猫儿的毛发。这一人一猫,互相依偎着彼此。若水连续几晚加班,回到家之际已是夜阑人静之时。她禁不住为自己是个自由身感到庆幸。身边的女友们不时抱怨。生活已经够累人,照顾自己的生活却同时还要照顾另一半的身心。以为只要找到一个依靠就可安享无忧做个小女人?现实终究还是现实。这群小女子羡慕她年方三四却早已打下了牢稳的事业基础,典型的女强人足以养活自己之余,还是个绑不住脚的小鸟,拿个年假独自背包旅行,一个人逍遥快活。

然而,只有她自个儿清楚这些年来她为何只身一人,为何她愿意在工作上付出比别人更多倍的努力来换取今天的成就与地位,却从不涉足于情爱之网。妈妈过去所受之苦,在若水童年时期就深深地植入她的脑海。

沙发上,若水的眼皮渐渐下垂。白花猫将头轻轻地倚在若水的小腿上,把身子钻入若水的小腿里,沉沉地睡去了。

半响,若水被手机铃声给惊醒。凌晨四点。来电显示,是妈妈。若水赶紧按下通话键。

“若水,你爸他得了末期鼻咽癌。他想见你。”

“是吗?嗯。”

“你方便回怡保一趟吗?你爸想见你。”

“妈,家我一定会回,但却是回我们的家,不是那种人的家。你不记得了?他从来没有给过我们家。我周末会回家一趟,你记得在家等我,别忙着免费给人顾小孩呢!”

“若水,你爸他快不行了。医生说他可能熬不过这几天,你还是回来一趟吧!”

“妈,我周末回去陪你喝早茶,明天要早起,周末见哦,掰掰!”

“若水… …!若!”

白花猫似乎看出主人的不安,用它毛茸茸的身躯轻抚着若水。

若水不会忘记,在政府廉价组屋所遭受的侮辱与苦不堪言的日子。劳动十几小时回来的矿工,三五人说着客家腔调的广东话成天在她放学路过楼下荣福当铺的五脚基前调戏她。街边一行卖柚子的妇女,对她的冷嘲热讽,好几次令她掩脸拔腿就跑。

他说要与妈妈共同组织美好的家庭,没有宴请宾客,更没有正式注册。他给她的理由是,等他事业有成,他希望给她一个完美的婚礼。妈妈哪在乎这些,她要的是一个平凡快乐的家。外公一直劝诫女儿与这男的断绝来往,连名分也给不了的男人,外公实在忧心忡忡。当然,后来断绝的是外公和妈妈的父女关系。

若水六岁那年,那女人找上门。若水才知道自己的家是破碎不堪的。天晓得这男人是如何瞒骗了妻子这么多年和另一个女人在外头组织一个家的。后来想想,若水还是找到了破绽。他一星期只在家那两三天,小时候若水常因为爸爸不在,晚上闹着找爸爸。

当初铁了心要和他在一起,没想到成为破坏别人家的第三者,妈妈受到莫大的打击。那几年,那女人三天两头闹上门像个泼妇又吵又闹,在走廊上大骂妈妈是狐狸精,说若水是这狐狸精勾引别人老公生下的野种,捧着一盆鸡血就洒在铁栅外。脸上的红斑及身上多处瘀青,任凭妈妈如何遮掩也逃不了若水的一双眼。

他从没出现过。

天天借酒消愁,半夜拍门向妈妈要钱还赊下的酒账。好几次在夜里发现妈妈躲起来拭擦眼泪。妈妈對于一手破坏了别人美满幸福的家庭,耿耿于怀。若水恨这男人,毁了妈妈的幸福,毁了他们的家,更毁了她。

手机荧幕传来简讯。

若水,不想见那就别见吧,只要你快乐就好。妈

若水紧紧抱着白花猫。这是妈妈送给她作伴的入伙礼物。

上善若水。若水,是妈妈取的。这么多年来,妈妈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尽可能让若水快乐成长,做个善良、无忧的人。若水當然爱妈妈。但这些年,妈妈从来没有放开怀地笑过,她心里的惆怅,被她的鬓发给出卖了。

妈,周末等我回家,我陪你去医院一趟。


——第11屆南大微型小說第三名

15 Oct 2011

天明以前


也不是這個地方不好啊。只是從一開始,心裡那份滿滿的失落、埋怨、期待、衝擊,以及一直以來,過去那些的慣性和安定,讓終於出走的那顆心找不到家。

不曾否定過去那些把我帶到如今這個點上的每一段際遇,他們是實實在在地豐富了我。只是,來到這個點上,從這裡回望,才終於看見了過去一幕幕渺小又純樸天真的小人兒的細碎畫面。別,別怪好嗎?過去那個小人兒沒有不對,她是多麼篤定地相信了那些她眼前所見的真實,起碼,這是其中的一面。那澄淨的雙眸,是難得的,也是不复在了,然而,卻存在在這之間,不是嗎?

以前膚淺地以為,隨波逐流,是膚淺的。現在看來其實一點也不膚淺,這個階段,隨波逐流反倒成了想要靠近的沿岸線。立身於洪波(或者清溪,或者濁流,或者流川)之間,得像朵花一樣讓她漂啊。流水自然會把花帶到下個站的。

12 Oct 2011

第43天

這裡沒有人逼著你去上課,沒有點名,沒有強迫性地交作業。中國同學自發性的學習態度令我感到非常驚訝(尤其他們抄筆記的速度)。下課經過課室,講堂上沒有老師在授課,課桌上總可以見到同學們勤奮學習所散發的認真。隔壁的同學努力地在背英文單字,從不主動和你說話。

一天,我走在西溪校區的草地旁,當我停下腳步蹲坐在草地上把玩一地的落葉,抬頭一看,周圍的路人異樣的眼光使我感到自己緩慢的步伐是不應該的。這個城市完善的交通設施,良好的治安,和看起來不友善不親切大嗓門的人們,總是令我感到錯愕。但是,當中那些和善的人群,卻又提醒着我大環境底下所體現的善惡,處處可見。

每次搭校園班車去西溪校區上課,下車前,只有我們這幾個馬來西亞留學生堅持對班車司機道謝(偶爾司機先生頭也不看你一眼,偶爾會微微點個頭)。我想我還在適應這個城市的文化,並努力讓自己感到舒服自在,無論身處何地,看到人性黑暗面的同時也必須發現其光輝的一面。從善,在任何環境之下都是值得堅持的吧。


6 Oct 2011

回溫


今天天氣好好,回溫了吧。聽說會持續一個星期見到大太陽。他們說,趕緊把該曬的東西都拿出來吧,天氣只會越來越冷。

已經好多天感覺不到手心的溫度了。

5 Oct 2011

流水

<愛·人> matakucing3484

愛如果作爲動詞,大多有佔據的意思。愛情是一塊雲和一潭水一樣掬起來又從手指剌流走。人有工具,可以用瓢把水舀起,但是無法摘取一片雲。水可以被舀起,但只能一瓢。佔據的心很強大,只需一瓢其實不能滿足貪婪。婚姻大概就像瓢,我頗覺矛盾,這個瓢實用但是有限制,可是面對的卻是一潭水底裏的貪婪,限制和壓抑使現實充滿腐朽的味道。愛情那一片雲呢,沒有工具可以摘取,那是一種空虛,讓人無法貪婪的空虛,你在那裏真正面對的不是甜蜜蜜,而是自身的孤獨。因爲不是可取的,愛裏有創造力也許也有永恒。事實上在一個只能社會化的範圍裏,愛情很少被認識的,大多時候我們把帶着情色的眼光來過濾愛情,甚至因噎廢食否定了愛。 我很難跟人分享愛情。一來我還在認識這片雲,二來我周圍的人的目標都是瓢子。兩個人同看過夕陽,才能分享夕下美景,沒有處在同樣情境就無法分享什麽。我也欣賞瓢子,三千弱水只取一瓢,心靈若能因此滿足也是很美的,只是在我未能有機會和周圍的人分享那種美之前,我看到更多的掙扎和溺水。似乎大家都不快樂,大家都從被年輕時候的憧憬絆倒,丟失了開心的鑰匙。有時我想,我們永遠無法知道他人對我們的愛,只能知道自己有沒有愛。我們永遠不須要知道別人對我們有沒有愛,只需要知道自己有沒有愛。我這樣想其實是我一直是不喜歡門的人,沒有門就沒有失落的鑰匙。我也有憧憬,在看雲的歷程裏,我跟人的單戀相戀暗戀明戀都充滿幸福的憧憬,但是我縂愛囘看自己然後回到自己。於是我終究在思辨愛情而不是愛人,我用文學和哲學的兩隻腳走遍愛的風景。我比較在乎的是我對人有沒有愛,不太願意把自身放在男女情感的理智爭執上。男女的心境距離是光年,不能到達的,除了死我想不到有什麽辦法可以走進另個人的心境。 我們總是很不經大腦的說男人好色,賈寶玉說“知情更淫”:愛情使你真的好某人之色,這是他對女子的理解。女人真好色,因爲女人知情;男人知義,所以好動不好色。如果讓男人好色世界就動不起來(男子是田+ 力),如果讓女人知義,世界就變得無情。 這就是所以女人美麗,男人強壯的地方。如果顛倒那麽就是泰坦的世界,男女縱身慾海直到爆炸為止,古代不是沒有過這樣的日子。當然義和情的欲望都存在任何性別,人的成長就是在他的傾向中調和。賈寶玉討厭男人知義而玩弄權力女子知情而玩弄姿色,所以回去青埂峰做石頭。可見千古以來情義的矛盾一直在社會中翻轉,尋找出路。也許這就是一個古老的説法:只要有愛這個世界就美好。但是這句話是一片雲,沒有任何的方式可以到達。雲來雲去,完全是自然生態,那麽有沒有愛是否也是自然生態,我們本身就是一片一片雲,有自身的季節和氣節,在於人的關係和成長經歷當中產生愛像在自己裏面生了一個天使一樣? 在這個階段,我看到家人朋友,按部就班努力生活,竭盡所能維持一個家庭一個社會,到後來我卻看到他們被耗損。我感慨以爲這是很自然的,可是細想想我覺得這是不必然的,因爲他們有了許多小孩,心中的天使卻被囚禁了。似乎大家都把愛隱藏,只剩生活。因爲大家都以爲已經度過了有愛的日子,婚姻-小孩-搬新家-維持幸福,沒有必要延伸什麽了。所謂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然後被蒼老侵襲被疾病篡奪所有的生命力和創造力。我這樣說,因爲我也如此,家人在我面前我更看到自己的“將來”。生活的耗損讓我們這些女子都不愛了,沒有愛而常常處在擔憂和不滿足當中。我說的不滿足是無法騙人的心裏的感受,看大家急急忙忙各奔前程和伴侶你爭我奪的樣子,不喩而明。我們常常擔憂發姐的爆裂脾氣,有時我感覺她多多少少代表了我們各自的心裏。我們常常嘲笑和責備四姐的糊塗和盲目,但是我有時感覺自己也有她的症狀。我隱藏這些,因爲我有討好人的性格,乖巧而不願人擔心,可是這並不代表我面對了自己的不滿足。除了大嫂去世的那個時段,有一晚我們幾姐妹談過自己的不滿和歉疚之外,我們不曾說過自己的困難。我感覺我們並不面對自己的困難,但是我們竭盡所能耗損自己來掩蓋。這是一種犧牲的精神麽?美德麽?還是純粹壓抑。我時時因爲看到姐姐們的美好而可惜於她們的犧牲。其實我們有11個姐妹,有什麽困難不能因11個人的愛而得到洗滌寬容,掩蓋困難和空虛的面子像烏雲讓我們不願放下很容易放下的重量。我們有過多的餐會和填補孤獨和恐懼的歡樂時光,每一次散場,母親關門聲音都聚集了更多的恐懼。 媽媽是處在恐懼裏的,沒有人可以跟她分享。她是我們之間頭號討好的賢妻良母,和大嫂的暴戾的賢良正強烈對比。但是這兩個女人是我在現實經驗中親眼看到的癡情人。我常常誤解大嫂,感覺她是白雪公主的後母,可是她無言消逝的隱喻給我很大的洞世。我開始懂得從正反兩面看善惡,我開始覺察自己的主觀和盲目,我開始明白人可以用賢良淑德的樣子來顛倒善惡。偏偏果真有了一個賢良淑德的女子取代了大嫂的暴烈散佈起許多陰翳氣氛,世事的兩面和巧合有時真的給了我們許多暗示。大嫂總是講很多聼起來很討厭的話,卻把她對愛的認真鎖緊任他人誤解批評不標榜。或許她深知最愛的人不愛她,委曲求全。像她那樣可以罵死一隻老虎的女子尚且如此,何況一般女子?還是她明白男人只知義,愛只是雲而耗損自身來走進一個男人的心地?不管怎樣至少她不搶白“我纔是這個男人所愛的”,就很有女人的智慧了。而母親給情敵陪月這種委屈,簡直是可以壓死一只大象了。妒嫉和犧牲(如果不說死)簡直是連體嬰。 在生活的背面,每次當兄弟姐妹來家裏玩的時候,我看到我們很多機智靈巧的美好性情,可是這些天使一樣的性情卻不能是他們生活的主調,爲什麽呢?我想我們家裏的樑柱都是這些機智靈巧支撐的,是否我們可以讓這些天使釋放在各自的心靈裏。有一次跟八姐網談,説我有點懶惰不想做功課。她說支持你,快點努力起來。我說,困難的時候我如果只想自己就會掉進無底深淵,但是我想起兄弟姐妹就會有一股無窮的天地力量把我支撐起來。 其實我並不需要依戀我的兄弟姐妹,就像我不會在困苦的時候依戀一個可憐我而時刻陪伴我的情人,孤獨像一座很長的獨木橋只能靠自己走過去。情人的憐愛是好天氣,兄弟姐妹的愛也是好天氣。可是當我們面對面的時候,卻不太願意放下身段放心侃侃而談,害怕讓姐妹承擔自己的愚蠢害怕被批評被看低被責備(也就是我們未能不嫉妒不愚蠢不害怕不看低別人不責備別人而從欣賞的角度看人),我們只表現自己頗蒼白的能力,以示自己的殘缺的健全,反而沒有不見面時那樣毫無戒心投入的思念。這不是很遺憾麽?獨木橋被我們拉得更長,而上天原賜予我們那麽多助力。差那麽一點就有奇跡了。

中國國慶,全國放一個星期假期。來到這裡,好像忽然又回到了過去那些黑夜裡,稍微獲得平靜的生活。翻翻老師寫的一篇博文,我讀了又讀,眼睛停留在某些字句上重複在心裡一遍遍地念著。並不是把愛情都看成生命、生活之中唯一的依靠。這份愛底下,有親人之間的關愛,也有手足朋友之間相互締造的友愛。我想,在愛底下,始終無法坦然和自在地面對那些柔美又使人覺得窒息的一個個小石子吧,包括所有人性中的光輝和陰暗面。


attraversiamo,it means let's cross over.結合今天看的一部片子《Eat Pray Love》裡學到的一句意大利文,我想,借助愛的光芒和力量,不斷跨越和穿透這些生命裡潺潺流動的溪水。

五月二號或二月五號

  1. 我的豬隊友說喜歡看我的部落格。(其實我不知道這裏還有人)沒有更新部落格的時候,其實都在寫札記,手寫,一筆一筆寫,手寫心。今天有個A發了一封簡訊,大略是說,自己又跌入了憂鬱谷底,這陣子會躲起來,下刪許多把自己說得很糟糕的話,五十字。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也就誠實地說:「我不...